刘昀将各地的局势变化都记在心中,将目光投在扬州这片广阔的地域上。
刘繇已死,暂时无人统率江东各郡。从徐州逃亡的笮融并无服众之能,不足为患。
原本,按照刘昀的想法,扬州地域太大,难以鲸吞,以陈国目前的粮产与军事实力,不宜走得过快,否则即便面前占下扬州的领土,也难以守住。
可谢黎与刘巍的到来,给了他另外的启示。
江东多山越,每个郡城都有无数越贼盘踞。若谢黎与刘巍能收服这些越贼……
刘昀及时停止这个想法,专心查看手中的文籍。
一切尚未有定论,还是先不要报太高的期待。
重新恢复平和的心态,刘昀又想到此次与谢黎一同前来的孙尚香,眸中掠过一丝暗芒。
孙坚之女来江东,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孙坚他们亦想夺得扬州诸郡?
第67章
暂时得不出结论。
可不管答案是“是”还是“否”, 刘昀都已做好了应对之法。
第二日,补给军们做好休整,即将前往枞阳。
临出发前,刘巍特地来找刘昀,眼巴巴地盯着他:“阿兄,我就要去枞阳打山越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吩咐我吗?”
刘昀还真有一些想说的话,但顾及着刘巍的心情,一直没有开口。
但既然刘巍主动提及此事,他也抛开了原有的顾忌,朝刘巍点头:
“可还记得荀卿的'六术、五权、三至[1]'?”
荀卿既是大名鼎鼎的荀子,儒家代表人物之一, 曾提出性恶论,是儒家“外王”之学的领头人。
此时荀学还未遭到“程朱理学”的冲击, 仍为汉代儒家治国思想的“正统”,从小在名师处学习经子史集的刘巍自然也学过荀子的理论。
然而正像刘昀面对《普通高等名士招主公·全国统一考试》时的紧张, 久未读书的刘巍冷不丁获得兄长的课业抽查,顿时局促不已。
“当、当然记得。”
肯定的话语说得铿锵有力,语气中却藏了几分虚弱。
刘昀状若未觉,接着道:“六术其四,五权其四,三至其三——你来说一说?”
刘巍后背将出未出的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脑中一片空白。
他分明记得自己学过这段荀学,可当兄长提起最简单的“外王仁道”,抽查相关内容,他竟感觉脑子里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堵住,越是回想,越想不起荀子的兵论里到底说了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刘巍的冷汗越冒越多。
刘昀心知阿弟这是又忘了背诵的内容。昔日背诵诗经,他都能创出“关关雎鸠,豆饭已馊”这样的名句,要再让他绞尽脑汁地搜刮记忆,恐怕最后得出的不是正确答案,而是能让荀子鬓发掉光的妙语。
刘昀不再为难他,张口道出答案:“六术其四,'徙举进退,欲安以重,欲疾以速[2]';五权其四,'无见利而不顾其害[2]';三至,'可杀而不可使欺百姓[2]'。此三者,望君谨记。”
行军打仗,既要安稳,也要迅疾。不能只顾着利益而忘记忧患,也不可以让军队侵扰百姓。
这是荀子议兵的要点,也是刘昀对刘巍的叮嘱与期许。
刘巍认真听完刘昀的话,逐渐肃容,抬手行礼,深深一拜:
“必不负主公之托。”
“……”刘昀扶起刘巍的动作一顿,手上稍稍用力,“倒也不必喊上'主公'。”
刘巍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往日的嬉笑,半点也没有被臂上的劲力吓到:“喊主公才有'意境'。先前听郭军师他们'主公长,主公短',言辞间颇有逐鹿天下的意味,让我馋得不行。今日既然让我逮着了机会,总得让我过过瘾。”
刘昀见刘巍脸上满是玩闹之色,当即也压着嗓音,扶着刘巍的臂膀让他起身:
“御弟何须多礼?此行山高路遥,恶怪难降,我这有一紫金钵盂,可供你路上化斋。”
刘巍没看过《西游记》,迷茫地睁着眼,头上长满了问号:“御弟是何意?化斋又是何意?”
“这不重要。”刘昀一脸深沉地从撸光果盘上的橘子,将空果盘塞进刘巍的怀里,“去吧,御弟。”
刘巍不明其意,只当长兄这是在为他送别,当即抱着盘子点头:“既如此,本侯去也。”
遂一手环抱瓷盘,一手提着铁锏离开。
刘昀并没有亲自送军出城,而是回了房间,继续处理公务。
倒不是对刘巍、谢黎这次的出征自信满满,坚信他们不会出现问题。幼狮狩猎的第一餐,正该由他们自己完成,越是隆重以对,越会让他们紧张束缚,难以调整自我。
何况,关心则乱,无论是他还是谢平,都不适合做那手持“安全绳”的守门人。真正的守门人已经接受他的指令,带着部曲暗中援助,他与谢平也该适当放手,让刘巍他们放手一搏。
即便已做好完整的心理准备,可刘昀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静下心来。
无法集中注意力的他索性放下书册,到院子里练了一套枪法。
一整套枪法走过,所有芜杂的念头都被汗水暂时封存。他简略地擦去身上的汗渍,重新回到房中,提起特制炭笔,开始处理公文。
一个下午过去,等到夕阳西斜,刘昀终于处理好手头的这堆文书。
当他放下笔的那一刹,谢平正好归来,带着一层薄薄的尘土,与少许倦色。
“前几日没睡好,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还在这处理公务?”
谢平进门,倒了杯清水,一口饮尽,在刘昀旁边毫无仪礼地坐下,“不管在何地,那些高门大族都是一样的难缠,各个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没一个消停。”
他总算知道,从小意志坚定,各方面都比同龄人强大的表弟为什么会忽然失眠。要对付那些人精,哪怕每时每刻都提起精神应付,也容易被带进沟中。
这种长时间不间断地用脑,一整天下来,极为消耗精力,甚至会引起不规律的头痛,也难怪会在夜里引起失眠。
“阿兄辛苦。”
听到来自表弟的慰问,谢平摇了摇头:“我这算什么辛苦,在这之前,楚白你可是应付了他们好几日……”
正说着话,忽然察觉到周遭的冷清,谢平下意识地往外瞅了瞅,似是想到了什么,收回目光:
“他们已经出发了?”
刘昀整理好矮几上的案牍,不疾不徐地点头:“辰时三刻出发。”
谢平长长吐出一口热气,索性往身后一仰,双手枕颈,躺在长席上。
“倒是希望他们能小胜而归。”
小胜,而不是大胜,这句话的蕴意简直复杂难陈。
刘昀就没有谢平这样的压力了,不管怎么样的结果他都能接受,既不怕“大胜”拔高了刘巍与谢黎的自负心,也不怕“大败”挫伤了他们的自尊心。
练手始终只是练手,只要人没事,别受伤,胜负成败都只是生命中一场微不足道的经验。
虽是这样想,但他并未将这个想法诉之于口。
谢平此刻正是老父亲的惆怅心态,他还是不要给对方增添一点心灵上的刺激了。
刘昀什么也没多说,让家侍摆了午饭。
饭后,正准备散步消食的刘昀接到了九江郡加急送来的一封信。
——孙坚之子孙策抵达寿春,欲拜访前任扬州刘繇。
刘昀打开香炉的顶盖,将信件投入腹中燃烧。
小猛虎孙策。
来得还挺快。
第68章
枞阳多丛山,其中有一处无名山头,寥无人烟,被附近村民称为“阢”。
阢, 石山也, 危殆也。三面环水,石山立于波中,丰草长林。
阢地的山势并不高,但周围商队、县民都把他当做不可靠近的禁区, 他们宁可绕远路,北上前往临湖,也不愿走阢地的山地与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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