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广陵太守张超与扬州刺史刘繇,明面上因为争抢地盘陷入苦战,可实际上,双方正格外友好地坐在帐中,举盏共饮。
“将东海郡让与陈国——此计当真可行?”
张超放下酒卮,对这一计策深感忧虑,
“若不能成,这东海郡岂不是白白送给陈国?”
刘繇安然而坐,笑着看向坐在下首的另一人:“子纲,你来说。”
下首的漆案旁,年轻的文士并袖一礼,侃侃而谈:“陈国敢在立足不稳之时, 就对吕布的求盟视而不见,对二位使君的存在置之不理, 想来必定有所倚仗。”
这位文士,乃是刘繇帐下的谋士,张纮。
一礼即罢,他缓缓放下手,“东海郡曾被曹操屠戮,又在吕布手中辗转了数月。吕布只知征战,并不通晓休养生息之法,如今的东海郡,正如同烫手山芋,接着伤手,不接又令人难以割舍。”
张超听着,心中的烦意少了些许。他接过张纮的话道:“何况,如今琅琊国已被曹操重新占据。北面是曹操的豺狼之师,西面是实力未知,似有凭仗的陈国。最佳的法子,的确是暂时放弃东海郡,静观其变。”
张纮轻轻颔首,又道:“这正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1]' 。陈国毕竟根基尚浅,屯聚之地唯有陈国一处。他们在短时间内占领多个郡国,将帐下的军队一分为四,无形中削弱了各部的实力。陈国毕竟是刘宠经营多年的大本营,不可能轻易放弃。最重要的兵力,应当还是集中在陈国。”
刘繇捋着长须道:“所以,我在不久前悄悄联系了驻扎在长安的李傕,让他按照子纲的计谋,率领大军,沿着河南郡东进。只要绕过颍川郡,沿着兖州边境的荒原疾行一个时辰,就能悄无声息地抵达陈国,出其不意地向陈国发动进攻。”
听到“绕过颍川郡”这几个字,张超不由皱眉。
董卓死后,李傕、郭汜曾多次率军前往颍川,意图在颍川郡烧杀劫掠,将颍川郡变成一座空城,好成为他们的“援护带”。然而李傕、郭汜每次去颍川都无功而返,被颍川郡太守李通驱逐,脸面早已丢得一干二净。
张超总觉得李傕之流就是个蠢人,连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太守都打不过,要和这样的蠢人合作,攻打陈国,这能行吗?
刘繇不知张超的心思,继续侃侃而谈,“不管李傕能不能成功,此事对我们都百利而无一害。”
若成,则釜底抽薪,重创陈国。若不成,也能迷惑对方,让陈国陷入“围魏救赵”的圈套。
刘繇仿佛已经预见陈国手忙脚乱的模样,摇头叹息,
“贪而无厌,必受其害。陈国最大的过错,就是意图用弹丸之城,吞下整个徐州。根基尚未打下,又如何能修筑殿堂?”
此时,被视为“贪而无厌”的陈国的代表人——刘昀,正在兖州治所开小会。
“徐将军占了东海郡,南部的张超却还在和刘繇厮杀,这不合理。”
戏志才用炭笔圈出东海郡下方的广陵郡。张超身为广陵郡太守,在广陵郡与东海郡紧紧挨着的情况下,他就算能抵制住诱惑,对东海郡这块地盘毫不心动,也不大可能对陈国的威胁视若未见。
要知道,广陵郡位于徐州的东南角,南临扬州,东朝大海。初此之外,他的西部乃是同属徐州的下邳国,如今是陈国的属地;北部是被吕布丢弃、如今被陈国将领徐荣占下的东海郡。
他都和南边的扬州刺史刘繇翻脸了,怎么还敢让东海郡落入陈国的手里?这不是让陈国从北、西两个方向对他进行包抄吗?
一面靠海,三面围困,张超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莫非,张超以为我们对他构不成威胁?”
前不久刚带着家人来投奔,年仅十七岁的刘晔下意识地反问,又立即否决,
“不大可能,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张超与刘繇的纷争是假,他们仍然是密不可分的盟友。”
刘昀听着众位谋士的见解,在陈国的外围划了一个圈:“张超与刘繇既然逢场做戏,不愿接手东海郡,这说明他们所图谋的,远比一个郡更大。”
荀攸一直沉默不言地坐在一旁,此时冷不丁地开口:“他们想吞下整个徐州,甚至——豫州。”
刘昀又在颍川郡和汝阳郡的下方打了个三角。
“刘繇与张超……他们并不知豫州已基本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以他们对我们的错误认知,多半会以为陈国孤立无援,正是釜底抽薪的好时候。”
刘昀在颍川郡的下方划了条横线,往长安的方向画了一道箭头。
“他们无法分辨兖州刺史的态度,便只能联合李傕、郭汜,对陈国发动攻城之战。”
想到李傕这些年在颍川郡太守李通手下吃过的瘪,刘昀几乎忍不住笑意,
“李傕这些年屡屡在颍川郡碰壁,这一回势必会绕过颍川,贯穿河南郡,从兖州陈留郡这一道小小的荒原进入,直袭扶乐、阳夏。”
刘昀圈出陈留郡下方的小脚脚,又在陈国、颍川、陈留的下方各自用朱砂点了一个点。
“等到李傕军队进入陈国边境,我们便可以兵出三路,从陈国、颍川、陈留三个方向包抄,歼灭李傕的部曲。”
刘昀放下笔,看向围在沙盘边的几位谋臣,
“该如何作战,派遣何人作战,诸君可有提议?”
在一旁随侍的文官极会看眼色,当即取来左伯纸与紫毫笔,分予众人。
众位谋臣各自入座,尽舒胸臆。
刘昀感到有些许口渴,一边拿了瓷杯,啜饮温水,一边盯着沙盘最中央的地图。
稳定、治理州郡,包括稳固城防在内,确实需要不少的时间。
刘昀本打算短时间内停止外扩,休养生息,先稳扎稳打个几年,把内部安定下来,再考虑以后的事。然而,他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却不一定会放过他。
身在乱世,时时有纷争,处处有纷争,不是他想停就能停的。
所有人都被乱世的大流裹挟,身陷泥沼,谁都无法轻易脱身。
既然如此,与其被动等待算计,坐以待毙,倒不如先一步下手,将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视线在司隶各地与扬州附近来回辗转,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刘昀缓缓勾起唇角。
等众位谋臣写好提议,文官将左伯纸收理成册,交给刘昀。
刘昀翻完众位谋臣的“即兴作业”,心中有了决断。
初平六年,十二月,李傕率领西凉铁骑,绕过颍川,悄悄进入兖州的边界。
他们在夜色掩护之下,绕过陈国的边县——扶乐,挑了扶乐南部,作为陈国三大城之一的阳夏。
阳夏这座古老又新兴的城池,在隔了数年后,终于迎来了第二批“客人”。
上一批“客人”的代表——前任黑山军头领眭固,一边在“劳改所”收拾炭火,一边冷酷无情地祈求新来的这群憨批赶紧被抓,一起送来挖石头、捡煤炭。
在眭固等黑山军的怨念加持下,李傕的军队终于来到阳夏的城门外。
望着过于高大的围墙,李傕不由一个恍惚。
这墙……怎会如此之高?陈国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诸侯国吗?这墙盖的,比起长安的宫殿也不遑多让啊,更别提寻常世家的坞堡了,也就董卓当初高压之下建成的眉邬能一较高下。
等从惊异中回神,李傕皱着眉,估算了登云梯的长度,果断放弃。
他选择了与当初黑山军别无二致的攻城方略。
“撞城门。”
士兵领命,带着攻城锤上前。
“等等——”
在前卫兵即将离开队伍的前一刻,李傕忽然出声叫住他们。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不安定的预感。
“先停下,退回密林,在林中驻扎几日,静待其变。”
李傕带着部曲离开阳夏城,退回兖州边境的荒林。
“原地驻扎,休整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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