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巍这是有事要和他汇报,但又觉得心虚,所以才扯了一大堆废话,意图拖延,并且为自己接下来的重点做描补与缓冲。
刘昀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一针见血地问:
“所以你做了什么事,导致你'不敢'来见我?”
刘巍慢吞吞地关上药罐,脚尖在地上摩挲,盯着绣有银纹的鞋面:
“为了展示我们王府的友好与亲善,同时也为了给荀士子的那份登门礼送个回礼,我从府上北面的仓库里挑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摆件,让人放入檀木匣子,交给荀士子……”
听到这,刘昀已经有了不太美妙的预感。如果是普通的摆件,就算违了礼制,或者礼物送得有些出格,刘巍也不会做出这么一副怕挨骂的模样。
想来他送出的礼物不但有问题,而且还是个会引发糟糕事件的大问题。
“你到底送了什么?坦白从宽,说得利索点。”
注意到长兄的语气稍稍加重了几分,刘巍不敢再啰嗦,两眼一闭一股脑地倒出:“我本来想送青铜侍女灯但是记错架子的列数不小心把那个会深夜流血泪的侍女灯送出去了。”
刘昀:“……”
原来只是送错了礼物,问题不大,反正都是侍女灯……喂喂,别自欺欺人了,要送错成别的灯也就算了,那个灯可是会在深夜流下血泪的啊!
刘昀轻轻吸了一口冷气,一把抓住意图跑路的刘巍:“驿站那边可有定期更换灯具?”
刘巍忙不叠地点头,生怕晚一步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这是自然,前两天驿丞还递交了报表。”
刘昀将刘巍放开,快速恢复冷静。
驿站的每个房间都有现成的灯具,荀彧就算要用到灯,点的也是驿舍几案上的油灯,不太可能会把刚刚收到的礼物拿出来用。
荀彧收到侍女灯还不到一天,现在天色已晚,他估计已经休息,没道理因为这种事去打扰他。倒不如备好新的回礼,等明天早上再过去和他解释,虽然平添了一番波折,却也算不上是什么严重的事故。
觉得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刘昀安下心,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去库房挑选赔礼。
刘巍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乖觉。到了库房,他殷勤地为刘昀指路。
“左边那件小室里放着荀士子今日送来的登门礼,阿兄可要过去看一看?”
“不急,一会儿再说。”
刘昀挑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礼,取了几株晒干的香草,一同放出一尺长的木匣中。
在离开库房前,他走到刘巍所指的方向,打开竹箧。
箧内放着一卷竹简,刘昀略微展开一角,发现是一本从未见过的古籍。
刘昀稍有几分意外,须臾间,明白了荀彧送上此物的缘由。
荀彧确实很珍惜戏志才这个好友。
刘昀如此想到。他伸手取出书简,从旁边的架子上另取了一样物什,加入回礼中。
随后,他揣着这卷书简,和刘巍一同离开库房。
……
月上柳梢。
荀彧与陈群对坐,替他斟了一杯清酒。
“族中来信,劝我'宜速归'。”荀彧倒完酒,将陶壶搁在榻旁,“我亦有一些事,需要与族人商议。待明日事了,我便启程,前往颍川。”
明日就是医者为戏志才除痈的日子,荀彧选择延后一天离开,一是为了好友,二是为了与刘昀当面道别。
即便是老成稳重如陈群,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免生出一些离别的愁绪来。
他喟然叹道:“天下鼎沸,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荀彧闻言,温声笑道:“用不了许久,只需十天半月,你我自可相见。”
陈群长叹的那一口气被不上不下地卡在正中,好半天才吸了回去。
他的脑中闪过诸多猜测,最终指向最接近真相的那一个。
“你要举族迁来陈国!?”
因为过于惊诧,他的声音不由拔高了许多。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陈群连忙闭上嘴,但他盯着荀彧的目光填满了错愕与震惊。
“何时定下的主意,其中是否有我不知道的内情?”
并非是陈群不看好陈国,认为荀彧的决定不可思议。实在是因为他对荀彧了解甚深,知道荀彧的这一项决定绝不是冲动之下的产物。
可是陈群分明记得,在来陈国之前,荀彧因为豫州的地理位置与政治特殊性,对陈国的未来持不乐观态度。哪怕进入陈国后的所见所闻让他改变了观念,但,仅仅凭借陈国五谷丰登的盛景与别具一格的农具,并不足以令荀彧回心转意,生出投效之心。
除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现了重要的转机,使陈国的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恰到好处地叩开了荀彧的心扉,让他生出了“如此,倒不妨一试的想法”。
对于陈群的疑问,荀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有所指地提起了刘昀:“世子虽然年少,但心志坚定,仁而不迂。观陈国之政,若能在风雨中立足,假以时日,当立不世之功。”
话虽婉转,意思却已表达得鲜明。
陈群没想到刘昀竟然闷声不响地把他们当中最难打动的荀彧给说服了,不由暗自称奇。
想起这位表弟在他家中哄他母亲开心时的模样,陈群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默念“若非有着至诚之心,仅凭花言巧语,荀彧决计不可能认同”,总算把脑中那个有些糟糕的画面赶到一边。
略微平复心境,陈群正准备细问,忽然,视线余光注意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
“文若案前可是换了新的灯具?”
放置笔墨的漆案上,一柄栩栩如生的青铜侍女灯俏然站立。灯具的表面裹了一层鲜艳而细腻的软漆,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精致而悦目。
“确是如此,”荀彧回道,“入暮时分,对门的文吏不慎打碎了陶灯,正巧我得了新的灯具,便与驿官商量,将屋内原有的青铜灯挪给那位文吏使用。”
这个新的侍女灯是他从陈王府得到的回礼,不便转予他人,而原来放在房内的青铜灯本来就是驿站准备的,如今对面有了缺,正好调转一二。
陈群看着案上的侍女灯,越看越觉得工艺精湛,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喜爱。
“不知是哪位匠师所作,若有机会,我定要求上一柄……”
话刚说完,陈群忽然察觉侍女灯的眼睛部位有些不对,眼仁的光泽与刚才略有不同。
陈群只以为这是因为房间太暗,灯光闪烁造成的错觉,没把这一丝偏差放在心中,“我可否拿近了一观?”
荀彧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陈群起身,探向榻边的漆案,伸手握住那一支青铜侍女灯。
在灯具入手的那一刻,忽然有一滴红色的不明物,从侍女栩栩如生的眼睛边缘出现,慢慢下滑。
陈群:“……”
感受到好友一瞬间的僵硬,荀彧不解地转头,但因为被陈群宽大的后背遮挡,他只看到陈群硬邦邦地贴着漆案,不明原因地停了动作。
“长文,发生了何事?”荀彧低声询问。
陈群默然回神,悄悄松了手:“……文若,你这灯是从哪里得的?”
荀彧心知有异,起身走到榻边。
看到那个流出红色不明液体的侍女灯,荀彧陷入了沉默。
陈群只想将不久前夸赞这盏灯的话全部收回,他摁了摁眉心,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个所谓的“解压神器”。
“是世子?”
这灯透着几分怪异,荀彧原本不打算道出实情。但见陈群似乎误会了什么,竟将这件事与刘昀挂勾,他即刻否认道:
“并非世子所赠。此事说来话长,你我是否先……为这一盏侍女灯止一止血泪?”
陈群从竹笥里拿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陶杯,“啪叽”一下扣在“侍女”的头上。
瘆人的场景立即消失,精致的艺术品被陶杯罩头,显出几分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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