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略作思索,说出自己的第一印象:“温润而泽,虽年幼,君子之风已然初显。”
想到刘昀赶走陈闸的果决与意味不明的笑,陈群加了一句,“胸有城府,能决断。”
陈纪颔首:“少年锐志,大有可为。”
又道,“乡主大方爽利,颇有才名;二公子孔武有力,拔山举鼎。陈王有此三子,可保本枝百世。”
陈群缄默聆听,不语。
忽然,陈纪话锋一转。
“听闻世子送给你的是一支‘鼠须笔’?”
鼠须笔,正是时下较为流行的一种毛笔,笔锋强劲,很受一部分士人的青睐。
刘昀与陈群是同辈,送文房之物,再合适不过。
只是陈群的表情稍稍有些古怪。
“笔是好笔,只是……”
陈纪回以询问的目光。
陈群派人将那支笔取来,指着毛笔顶端的一团圆形不明物。
“为何笔冠上……套着一个黄色的球状物?”
陈纪同样困惑,他接过毛笔,碰了碰那团圆,发现触感柔软,光滑而有弹性。
“似乎是牛囊?”
说完,试探性地捏了一下,感受材质。
“嘎嘎——”
被挤压的皮囊忽然发出类似鸭子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
陈群父子面面相觑。
片刻,陈群做出判断:“里面放了哨子,一挤压就会吹哨,发出声响。”
陈纪面色恍惚:“世子送出礼物时,可有说什么?”
陈群同样面色恍惚:“世子说……此乃‘解压神器’。”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何谓‘解压神器’?”
“儿不知。”
……
入睡时分,陈群回到自己的卧榻。兴许是白日太过劳神,他竟有些睡不着。
想到那只奇怪的鼠须笔,陈群起身,从笔架上取下那一支,在指尖掂了掂。
鬼使神差地,他捏了一下上面的黄色圆球。
“嘎嘎——”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陈群面色凝重地扶额,无语地放下笔,躺回榻上。
或许是内心已经无语到心如止水,陈群闭上眼睛后,竟很快沉入梦乡。
……
第二日,刘昀一早起来锻炼。在例行的肌肉锻炼、枪法锻炼,以及晨读套餐后,他回房洗漱,沐浴更衣。辰时一刻,准时坐在院中享用朝食。
早饭摆好没多久,刘仪抱着一只窄长的竹笥,在同一张席上坐下。
侍从在前方添了一张食案,端上朝食。和刘昀一样,同样是一碗“馎饦”,俗语称作面片汤。
等用完朝食,趁着用丁香水漱口的功夫,刘仪小声与刘昀咬耳朵:“阿兄,昨日经过城门的时候,我看到西郊有一处麦田,风光旖旎,单椒秀泽,特别好看,我能不能……”
刘昀与阿妹相处多年,一听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想去那儿作画?”
“正是,难得来颍川一趟,总得带一点‘珍藏’回去。”
“我陪你一起去。只是去之前,要先禀明主家。”
且不说他们过来做客,出门前总得与主家知会一声;就说城外西郊的农田,那是陈家的农庄,并非无主之地,去之前怎么也得通知庄园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在与陈家做过沟通后,当家夫人谢氏唤来十几个部曲,让他们护送刘昀兄妹出城。
“虽说许县附近一带尚算平稳,还未发生过乱事,但毕竟离了城郭,还是小心些为妙。”
刘昀领了这番好意,同样点了三十几个从陈国带来的部曲,与谢夫人给的人一起,带着五十多个护送人员,牵马出城。
到达目的地,刘仪展开白帛,铺在草地上,带着小块的墨丸与研石,到一旁磨墨。
刘昀靠坐在一棵树下,一边欣赏秋日美景,一边在脑中啃读文献。
凉风拂面,带来凉爽与闲适的睡意。
正当刘昀读完一本书,准备提醒刘仪一起休息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刘昀警觉地起身,环顾四周,尚未发觉异常,又听见庄园内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
他快步走到刘仪身边,缩短保护范围,询问陈家的部曲:
“发生了何事?”
陈家部曲仔细聆听钟声,默数次数,神色骤变:“有贼来袭。”
许县城墙高厚,若要攻城,免不了一番消耗战。而如今临近秋收,城外有大量佃户忙碌,贼人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袭,恐怕看上了城外这一地的粮食。
“来了多少人?”
陈家部曲道:“根据钟声的长短,应有百余人。”
刘仪已经收好物件,此刻站在刘昀身后,忧心地喃喃:“阿兄……”
“莫怕。随我上马。”
刘昀先将妹妹推上马,自己再借力一蹬,骑上另一匹。
陈国带来的马都装了双马镫与软鞍,便于骑乘。平时看不出优劣,一到关键时刻,众人上马的速度不由引来陈家部曲的注视。
所有部曲全部上马。张辽与高顺护卫在刘昀与刘仪的两侧,众人策马往城门的方向赶。
田间农收的佃户早就丢下篓子,抱着农具往城内赶。在郊外巡逻的豪族部曲聚集在主道两侧,汇成一支百人骑军,提着兵器冲往哨声传来的方向。
在离城门还有五里距离的时候,刘昀一众发现前方出现一支陌生的马队,他们身上穿着老旧的官制铠甲,人手一匹骏马,提着不成制式的刀具,各个面露凶光。
陈家部曲面色骤变:“不好,遇上了——这些不是简单的变民,他们是来自弘农的叛军!”
这一队叛军大约七十余人,壮实而勇猛。他们见到刘昀一众,没有绕路,而是迎面向他们冲来。
“杀光。留下马匹。”
领队之人一声令下,竟是要屠戮刘昀这一支队伍,抢走骏马。
刘昀神色一冷,从马鞍边的布囊中取出一物。
“缴械——”
陈家部曲正心中绝望,以为自己这些人要大祸临头。就在这时,他听到陈王世子的一声冷喝。
缴……械?
缴什么械?缴谁的械?
迷茫间,无数银亮的利箭从他的身旁蹿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快地射向叛军。
不到一息的时间,利箭射中半数敌军的手臂,被射中的敌军纷纷发出哀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任其摔落。
陈家部曲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一场景,十几个人都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众人眼中,陈王世子刘昀举着一柄做工精致的轻弩,以他们无法理解的速度将新的木箭装进弦架。
抬弩,射/箭。
他冷静得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大将,持弩的手极稳,每一个动作都利落迅捷,毫不迟疑。
又一箭射出,正中叛军头目的要害。
“祸首已死,其余作乱者——即刻束手就擒。”
第9章
不止陈家部曲心中震撼,高顺和张辽心中亦有几分讶异。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刘昀射弩,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劲的轻弩与弩队。
寻常轻弩最多只能射到45丈,可刚才他们与叛军的距离,至少有80丈之远。
而且……
张辽与高顺不约而同地瞄了刘昀一眼。
不止整支弩队射的准,刘昀两发弩箭的精度更在他们之上,毫无偏差地射中敌方要害的最中心。
如果说刘昀这边的马队只是惊讶,那么叛军那边的感受就是极致的惊恐。
谁能想到,这支看似平凡,没有携带任何弓箭的队伍,竟然在马褡子里放了三十几把可以远程制敌、一箭封喉的手/弩。
首领被除,又有半数人被射伤手臂,绝大部分人都惊慌失措地勒马,只有少数人仍去势不减地往前冲,不知是被吓懵了头,还是想趁着弩箭放空,新箭还未装上的间隙,将刘昀一群人砍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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