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在此守株待兔,先等来的不是隔壁小霸王,而是这么一伙不速之客。
刘昀没有动,继续坐在床边,举杯喝水。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客房。
孙策一直关注着楼下与隔壁的动静。待发现这群闹事者来到附近,他提起案边的长枪,还未起身,就听到闹事者砸响了隔壁的房门。
“何人?”
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如山间溪涧,清冽而疏远。
孙策回想起不久前听到的“噗嗤”笑声,与这询问声堪称天壤之别,不由神色复杂。
“你管我们是何人,快点滚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刘昀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碰到这种只有电视剧中才会有的找茬情节,忍不住对谢家表兄的靠谱性表示怀疑。
院子里安排的那些孩童倒也罢了,门外的这几个……这谢家表兄也太不讲究了些。
暗自吐槽了一番,刘昀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继续喝水。
一日八杯水,九点左右得慢慢喝完第二杯。这水还没喝完,再放一会儿就冷了。
门外的几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顿时大怒。
“找死——”
为首那人立即踹开门,听到动静的孙策神色一冷,提着长枪起身。
孙策刚打开门,准备到隔壁救人,就感到眼前一花,一团人形巨物撞在木栏上,险些木栏将撞断。
还没等孙策看清楚那坨巨物的样貌,又有第二个,第三个巨物从眼前飞过,叠罗汉一般叠在第一团巨物的上方。
直到哀嚎声和抽气声传来,孙策才发现那叠起的一坨,就是刚刚在门口找茬的那几人。
视线往旁边偏转,提着长/枪出门的孙策,遇上了同样提着长/枪出门的刘昀。
刘昀:……
这剧本太过刻意,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要早知道谢家表兄的“世子安心,且看我安排”是这么个安排法,他一定不会同意。
为了不引起孙策的怀疑,刘昀只朝对方淡淡颔首,视线短暂地在对方的武器上停留,便打算回屋关门。
倒是孙策叫住了他:“这位兄弟,你也用枪?”
孙策眼尖地看到刘昀双手虎口处的厚茧,那个形状的茧,只有常年练枪才会有,而且以对方提枪的姿势,怎么看都不像是花架子。
虽然确实“成功引起了孙策的注意”,但刘昀对这过程可一点也不满意。
孙策又不是粗神经,史载中的他既然能在父亲死后前往江东,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自然不是什么傻白甜。今天的“巧合”实在太多,若孙策知道了他的身份,回去略加细想,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
这一次的“安排”,只怕会弄巧成拙,引起孙策的不悦和警惕。
在权衡利弊后,刘昀决定放弃这次接近对方的计划,却没想到会被对方叫住。
孙策在这个时候出声,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心中思绪万千,刘昀面上依然客套而疏远。
“正是。”
孙策冁然一笑,对刘昀说道:“这几人行止有异,怕是真的如驿官所说,在'传'凭上造了假。不如我们一起将这几人绑起来,送到县丞那,让县丞接手,也好查一查这几人的身份。”
某个瞬间,刘昀脑中冒出了一个新鲜的词:热心市民孙策。
他立即将这个奇怪的新词抛到脑后,状若思索了片刻,点头认同。
“郎君说得对,这几人逞凶斗恶,破门强闯,正该送去县衙,以免伤及他人。”
遂和孙策一同,绑了这几个人,让小吏送到县衙。
假如这几个人真的是谢家表兄安排的演员……那也只能劳烦谢家表兄,让他自己去接他们出来了。
等一切事定,孙策没有再多问什么,两个人彼此客套了一番,在客房门口分别。
第二天,刘昀前往隔壁县城,抵达平舆县的太守府,逮住了在院子里陪妹妹放纸鸢的谢平。
当提起接近孙策的计划,谢平一愣:“什么安排?孙策还没来平舆县,还没来拜访太守府,我的计划如何实施?”
刘昀惊异地反问:“那些传言,那几个孩童,还有那自称袁氏门人的寻事者……竟并非来自表兄?”
听到“传言”这两个字,谢平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关于'虎君'的传言,汝南郡固然就有。大约是有人看到了你提枪迎敌的样子,和那位南阳太守之子作了对比,以讹传讹,这才有了如此荒诞的流言。”
刘昀:……
等等,这传言不是谢平的计划,本来就有……
想到谢容说的“汝南各县都传遍了”,刘昀的额角狠狠一跳。
“表兄既然未曾安排……那'谢容'是何人?”
当时在院中提起这个传言的小童,自称谢容,刘昀想着谢家表兄所打的包票,潜意识地就将两者联想到一处。
谢平却是怪异地看了刘昀一眼:“谢是大姓,有不相识的人姓谢,有何奇异之处?”
刘昀……刘昀他想冷静冷静。
“表兄原来定了怎样的计策?”
在来汝南之前,他便问过一次。当时谢平的回答是“到时便知”,没想到这个“到时便知”,闹出了这么一个乌龙。
谢平也知道这件事自己至少得担一半的责任,直言相告道:“孙策要往陈国,需得拿到本郡的路引。他必然得登门,告知此行的来意。我准备根据孙策此行的来意和他表现出的态度,来决定与之交好的筹筭。”
虽然不知道陈家表弟的谋算,但他不管是作为亲属,还是作为未来的辅臣,都有必要提前将可能存在的危险排除在外。
在还未确定孙策来意的前提下,他不赞同刘昀贸然靠近孙策的行为。
“孙家或许有交好之意,但世事无常,若不能决定是非,不可贸然定论。”
刘昀知道表兄是为了自己着想,也明白这次是他过于心急了。
不管上辈子的他对这位少年英才抱有怎么样的惋惜和好奇,这辈子深入局中,他便是局中之人,绝不能再用局外人的视角看待对方。
如果再用前世的视角,对这些人物抱有各种各样的滤镜,他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记忆蒙蔽,不断地做出错误的判断。
刘昀心中一凛,深深朝着谢平一揖:
“表兄之言,昀谨记。”
谢平褪下严肃的表情,指着天上的纸鸢:“楚白你瞧,那纸鸢这么大,还能飞得这么高。你说我要是把阿父的脸画在上面,让他飞到天上,会不会很有趣?”
刚听到前半句,刘昀还以为是另外的人生哲理,正做好了洗耳聆听的准备。可当他听到后半句话,认真的神色顿时变作麻木。
表兄,你和舅舅这样“父慈子孝”,舅舅他老人家知道吗?
刘昀在心中吐槽谢平,却不知道旁边的护卫也在心中吐槽自己。
流血泪的侍女灯,咬人脚丫子的盥洗盆,现在还出了个把亲爹画巨大风筝上供人“瞻仰”的孝子表兄……
世子和谢家公子,果然是嫡亲的表兄弟。
过了两天,当孙策来到汝南太守府,目力极好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天上画着一张巨脸的风筝。
孙策:……什么玩意儿?
第46章
如今正值三月, 正是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之时。
天空澄澈得好似一片巨大的浅蓝色琉璃,唯一有碍观瞻的,就是某个直入云霄、令人瞩目的装饰——
一面画着男人的脸,格外巨大的纸鸢。
即便是飞得很高, 纸鸢上的线条依然清晰可见,足以证明这个纸鸢有多大。
而那张巨大的人脸,清晰无比地映在纸鸢上,占据了所有地盘, 在风的吹动下,现出几道狰狞的波纹。
受到冲击的孙策下意识地盖住眼睛,放下手,却见那张巨脸仍然飘在天上, 这令人惊骇的一幕并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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