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个路人开始,剩下的几人全都在这里领过粮。
户曹依然神色不动地往对方手上倒水,浅棕色的液体一碰到对方的手,手心部位当即出现两道蓝色的,纵横交错的叉。
不仅路人自己愣在原地,所有离得近的民众都发出诧异的惊呼。
“天啊……”
“怎么回事?”
“那蓝色的条纹是怎么出现的,好像我一眨眼就……?”
“这不是浅棕色的脏水吗,怎么会变出蓝色的纹路?”
“我没看仔细,你们谁有仔细盯着?这人手上是不是一开始就有蓝色的条纹?”
……
原本老神在在,一脸轻松地等着户曹过来的男子蓦然一怔。他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人手上的蓝色标记。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男子摊开的手掌开始不易察觉地颤抖,他一边否认心底的猜测,安慰自己这只是巧合,一边试着说服自己——
已经拍打过手了,不可能留下什么痕迹,绝不能露出心虚的样子。
第七人,第八人,第九人……
在围观群众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每个人手心都出现或多或少的蓝色十字标记,都只有麻绳的粗细。
已经有聪明敏锐的民众联想到什么,示意旁边的人去看地上粮袋。
粮袋用绳索系紧,是用平凡无奇的原色粗麻制成,袋子中间有许多十字型,仿若布料缝合的印记。
他们原本以为,这些布袋上带着明显缝合痕迹的凸起线条,是因为赶着发粮,没法将粮袋做得很精细,或是为了降低成本,由破碎的麻布块缝合制成。
如今看来,这些粗糙的纹路,似乎另有深意……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个男人。
男人的额头已经沁出一些冷汗,他强自镇定,默念“已经将黍粉拍干净,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死死盯着户曹手上的那个瓷瓶。
浅棕色的液体落下,在触碰到男人双手的一瞬间,跳出蓝色——
男人立即将手合拢,企图将手上的液体全部甩掉,将手上的痕迹销毁。
围观的群众虽然还没看清他手上的情况,但见他这个举动,都明白了原委,看向他的眼神格外鄙夷。
男子知道这个举动已经算不打自招,但他仍然嘴硬:“你们这是什么脏水,是不是毒药,为什么我手上会这么痛——”
户曹收起瓷瓶:“按住他。”
立即有两个士兵抓住他的两条胳膊,强制将他的双手展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被蹭得乱七八糟,但男子的手中确实有大大小小的蓝色痕迹。
男子当即嚎道:“你们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如此污蔑我!我要报官!”
众人早就通过男子的反应,将真相看得明明白白。此刻男子手上的蓝色痕迹,充其量只是个佐证。
就算他们始终搞不明白原理,但这不妨碍他们表示自己的鄙夷。
“好生不要脸,都已被官长拆穿,还在这颠倒是非。”
“上面分明说了——每户人家只能领一袋,按人口分配斗数。此人领了两回,还用了不同的名,究竟是他冒领,还是弄虚作假,拿了假的引信反复领粮?”
“假的凭证?那又是谁帮他造的假?引信这东西只有当地的县官、乡官能开,这东西都能作假,那别的地方岂不是……”
“如果是冒领,被他顶替的那户人家岂不是领不到粮?这可是害人性命的事啊。”
“就算不是冒领,只是投机伪造,不也一样是害人性命?若粮食不够,都被这种贪婪的老贼先领了,我们岂不是要饿肚子?”
听到这,后面未领到粮食的乡人看向男子的眼神都变得格外仇视。
利益相关之下,这些看戏的人再也无法作壁上观,纷纷出言指责。
“如此奸恶之人,绝对要按'偷盗'罪处理,严惩不贷!”
“坑蒙拐骗还敢犟嘴,甚至不敬官长,怕是早就四处行恶,草菅人命。”
“多亏官长明察秋毫,还请各位官长赶紧将此人投入监狱,以免污了众位官长的耳朵。”
……
既然已经占据了舆论上风,户曹便也懒得再听男子那些狡辩的话。
他让士兵将对方堵了嘴,押解到别处。
领粮的队伍又开始井然有序地排好队。有个别几人悄悄离开队伍,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蔡琰看完全场,转向身旁的人:“郭军师,那东西是……?”
郭嘉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好戏,看起来甚是愉悦:“那是主公派人用海草灰制成的特殊酒液,虽然不能饮用,但碰到黍粉、麦粉二物,会在眨眼间变作蓝色。”
郭嘉解释道,
“那人应当拍打过手上的黍粉,只可惜光是拍打,并不能完全消除黍粉的痕迹,再加上他心中发虚,故而……”
蔡琰点点头,眼中有一瞬间溢出过于明亮的光:“此物,可否用于军机传信?”
郭嘉微怔,深深地看了蔡琰一眼,挑起唇:“主公早已将此物用于军情……”
蔡琰不仅博学广识,更是心思通透。她当即岔开话题,以作避嫌。
“方才的法子虽好用,怕是可一而不可再。”
郭嘉配合地接过话茬:“无妨。此法本就是敲山震虎,并非防贼之举。”
他将空酒杯放在垆上,轻轻一弹,酒杯就滚到了另一头。
“先立威,再立信。以后若是再有心思叵测之人,直接绑了就是。”
经过今天这件事,大部分民众都明白发粮的户曹们并非无的放矢,并且认真负责,郡国内的民众着想,不愿让旁人多领、冒领粮食。
无形中升起的,可为以后的事做铺垫。
更何况,利益相关,他们又怎么会容忍那些做小动作的人?
“今日之事,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传遍彭城,甚至传到隔壁的下邳。”
郭嘉起身捞回酒杯,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某些豪族,至少在发粮的这段时间内能安分一些。至于隐户……”
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擦去唇角莹亮的酒渍,
“既不能多领,也不能冒领,那些隐户,又如何坐得住?”
说着,正要往杯里继续倒酒,却被一只手夺了酒杯。
“临走之前,世子托嘱我,”迎上郭嘉错愕的目光,蔡琰坦然回望,“务必监督郭军师的饮酒杯数……郭军师,莫要忘了世子的'限酒令'。”
郭嘉:……
第56章
被蔡琰提到的刘昀,此刻正在鲁国境内清点着户籍。
自鲁王被袁绍派人刺死,失去封王的鲁国便彻底落入鲁国国相的手中。
鲁国国相的身体本就不好,当发现鲁王曾经暗中调配大量精铁,还将这些精铁炼废,他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口,没缓过来,当场暴毙。
鲁国从此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新任兖州刺史黄琬察觉鲁国的异动,当即将它禀告给了刘昀。
刘昀领着精兵悄悄进入鲁国边境,在野外驻扎,通过自制的开普勒式望远镜监察敌情。
开普勒式望远镜比伽利略式望远镜的视野更宽阔,唯一的缺点就是倒立成像, 但这对于仅仅监视城内动向的陈国军队来说算不上太大的问题。
耐心等待了一周,刘昀等人终于找到一个绝佳的时机, 以雷殛之势占领鲁国。
刘昀清点完城内的户簿,取出天工阁制作的炭笔, 在带来的左伯纸上绘制如今的局势图。
位于最中间的豫州,除了梁国和沛国,已经全部在陈国派系的掌控之下。豫州北部的兖州,已经由黄琬统辖,黄琬与他父亲陈王达成共盟,兖州东部的陈留太守张辽亦是自己人。
豫州往东,紧挨着沛国的彭城、下邳两个郡国已被他的舅父谢源占领,目前正在稳固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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