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袁忠如他所愿地离开沛国,但沛王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兵临城下,敌首破城,穷途末路之下,沛王让亲信带走他的长子,秘密送离沛国。
他在殿中备好了两杯酒,等着梁王到来。
等看到梁王的身影出现,他不疾不徐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陪我坐坐。”
梁王脸上犹带着明暖爽朗的笑,眼中却是充满了戒备与疏离:
“还是不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酒,还是得请沛王独饮。”
沛王无喜无悲地睇了梁王一眼,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欲取他性命的仇敌,而是素未平生的路人:
“夜长梦多?你确实该'夜长梦多'。你中了他人的计策,与我彀中相斗。不管我二人谁胜谁负,剩下那人都是彀中的秋虫,活不过冬日。”
梁王不为所动:“你以为,这般妄言,便能让我放过你?”
沛王不欲多说,一口饮尽面前的那杯毒酒:“那便拭目以待——等着陈国的好消息。”
他带着难以辨识的微笑,唇角渐渐涌出鲜血。
尽管梁王一心认为沛王这是在耍阴谋,故意引他动摇,却还是忍不住蹙眉:
“陈国?什么意思?”
沛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缓缓闭上眼。
一直到沛王吐血而亡,訇然倒下,梁王始终没有靠近那方桌案,只命令门客上前:
“你去检查一番。”
门客谨慎领命,在沛王身边查探了一番,摸了脉搏,又探了鼻息。
“确实死了。”
梁王仍觉得有些不放心,让门客在沛王心口的位置戳上一刀。
门客略有几分迟疑,却还是依言照办。
至此,梁王才相信沛王已经完全死透。
可他非但没有除去一敌的轻松,反而满是疑窦。
“不对劲,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他认识的沛王心机深沉,诡诈多思,纵然身子骨虚弱,也决计没有如此轻易认栽的理。
而且沛王死前提到“陈国”又是什么意思?陈国不是被李傕灭了吗,据说陈王全家都死在西凉兵的乱刀之下,为什么沛王要说“陈国的好消息”,这是为了故意扰乱他的心神,还是沛王确实知道点什么?
越是猜想,梁王越是心慌。
俗语常道,怕什么,来什么,还未等梁王想出个所以然,便有传信兵匆匆来报,说沛国被大量军队包围,被围得水泄不通。
……
时间回到一周前。
在有心人的散播下,“陈国被李傕攻占,举国尽灭”的消息不仅传到刘繇与张超的耳中,还传到了荆州。
荆州刺史刘表听到这一消息,心中复杂难陈,既喜且悲。
喜在陈国与他生有龃龉,因为种葺一事结下了梁子,陈国被灭对他而言算得上好事。而悲,则悲在物伤其类。陈王一家与他同为宗室,陈王一家的灭亡如同一场预示,预示着他未来的结局。
刘表心绪起伏,几番起落,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备酒,设少牢之礼。”
刘表完成祭祀,让人将祭品埋入土中。
“孙坚那边有何动向?”刘表询问亲信。
“并无。”
得到这一回答,刘表摆了摆手。
“继续盯着。”
“是。”
被刘表惦记的孙坚,此时亦与刘表一般,心事繁杂。
“没想到陈国竟被李傕攻破……”想到那些字迹清逸的书信,孙坚心生遗憾,却又隐隐萌发别样的心思。
若能趁机攻下豫州……
孙坚立即打住,将诱人的想法暂时遏止,询问孙策。
“伯符怎么看?”
孙策几度皱眉,似郁然,似疑惑:“陈国与汝南太守关系匪浅,汝南又在陈国近邻——为何陈国出事的时候,汝南太守竟全无动静,既未出兵援护,又未抗击李傕?”
汝南太守的女婿是陈王的舅兄谢源——这个消息,虽未刻意瞒着,但知道的人着实不多。
孙策父子因为曾经动过在陈国身上押注的心思,对陈国的事做过打探,所以知道这一点。
别人不清楚汝南太守和陈国的关系,他们可是清楚得很。再加上孙策上次在汝南太守府上的所见所闻,孙策十分确定,陈王一家——至少陈王世子与汝南太守,与其外孙子女的关系极好,若陈国有难,汝南太守决计不会冷眼旁观。
孙坚当即抛出阴谋论:“莫非汝南太守及其女婿谢源,想取陈王而代之?”
一直沉默听着父兄谈论的孙权忽然开口:“陈王为宗室,他们如何'代之'?若为开疆扩土,何不另起炉灶?”
孙坚看向二子,面露讶色:“确实如此。”
他的这个儿子在家中行二,今年还未满十五岁,但无论是才思,还是权谋制衡之术,都异于常人。
孙策听着弟弟的话,脑中灵光一闪:“莫非——陈国被破,只是一个局?”
孙权道:“极有可能。”
孙策越想越觉得惊骇:“以陈国的行事作风,不大可能为了做局,而与李傕合谋。若此事是局,李傕却未出面辩白——难道李傕及其部曲,已全数落入陈国之手?”
但凡李傕手下有一个士兵逃出去,逃回长安,郭汜哪怕与李傕再不合,也不会任由陈国拿他们西凉军做文章。
这么一想,能悄无声息地控制住李傕的所有军队,还做出这个“示弱之局”的陈国,就相当地可怕了。
“若这是局,”孙坚握紧腰间的佩刀,青筋暴突,又缓缓松开,“我方绝不可轻举妄动。”
第63章
孙坚父子打定主意, 静待其变。
然而第二天,他们就收到梁王声讨沛王罪行的檄文。
原本准备按兵不动的孙坚当即改了主意。
“向汝南太守徐璆寄一封信,询问是否需要我们提供援兵, 一起为陈国报仇。”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既然梁王把陈国被“灭”这件事扣在沛国头上, 那他们正好可以借机试探一二。
当然,如果真是陈国自导自演,做的这一场局,他们提出援兵的行为就不能称作试探, 而是“示好”。
果不其然,两天后孙坚收到徐璆的回信,婉拒了他的“好意”。
“如果陈国真的被灭,徐璆不管再怎么忌惮我们,再怎么对陈国薄情,明面上也会装一把,说一些道貌岸然的话,拒绝我们入境。”孙权笃定地立下结论, “徐璆拒绝得如此客气委婉,可见陈国并未真的出事,至少,还不到需要旁人帮着'复仇'的程度。”
“徐璆乃是人精,焉知他不是故意为之, 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去分豫州这一杯羹?”孙坚反驳道,轻轻敲了敲儿子的额头,“当然, 仲谋说得亦有道理,此事确实不同寻常。”
他看向敛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的孙策,转过话题,
“刘表视我们为掌中之刺,欲除之而后快。若为了豫州这一分利益,被刘表趁机发难,无异于本末倒置。”
就算他们能避过刘表的谋算,他们趁乱进入豫州的行为也会得罪陈国,得罪与陈国密切相关的徐璆与谢源。
徐璆掌控汝南郡,谢源占据了彭城、下邳,一旦他们与刘表联手,共同夹击,孙坚一方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想到这,孙坚不由长叹了口气。
即便身处乱世,所有势力都重新清洗,身世与人脉仍然如同一座天堑,横在他的前方,让一切都变得困难重重。
也许会有寒族与义士抱着“豪赌”的心思,加入他的麾下,但光是与本土世家和睦相处这件事,就已经千难万难,更别说在茫茫乱世中找到守望相助的同盟。
世家瞧不上他的出生,不愿臣服;其他诸侯不认为他能成事,从不将他放在眼中。
当初他只以为袁术傲慢,眼高于顶,后来才知道,对“微末者”的轻视,司空见惯,远不止袁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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