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盏与火苗的位置在侍女的手部,正好……”
陈群没有说完,但荀彧知道他说的正好指的是什么。
“先这么将就一下,剩下的明日再说。”
“也罢。”陈群都已经替他处理好灯具,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眼不见为净,荀彧自然没什么异议,“天色不早,早些安置吧。”
两人就此分别,熄灯入眠。
……
“阿嚏,阿嚏。”
第二日清晨,刘昀牵着马,听着身后传来的喷嚏声,无奈转身。
“既然受了寒,就该在家中待着,跟着我做什么?”
刘巍用手巾捂住鼻子,恹恹地摆了摆手:“不是风寒,大概是有谁在背后念我。”
刘昀乜了他一眼:“谁会一大早念你?还不是因为你昨日穿着单薄,又在花丛中藏了许久?哪怕你素来强健,鲜少生病,身子不适的时候也当注意一些。若惹恼了阿母,可不只是被念叨几句那么简单的了。”
一听到陈王妃,不服气的刘巍立刻蔫了,蔫头耷脑地弯下背:“我这就回去,阿兄可一定要将'血泪'带回来啊。”
“血泪”是什么鬼,他们家的起名水平还真是一脉相承,让人不敢恭维。
“不要随随便便给奇怪的东西起奇怪的名字……行了,我要出门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刘昀给马套上轻车,一路驾到城南。
援济堂临时布置的“古版手术室”就在这块地域,人流颇少,僻远而清净。
今天是为戏志才开创清脓的日子,几位主医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甚至穿上了特制的白色素衣,戴上了特制的防护面巾。
刘昀到的时候,院子外已停了另一辆轻车,陈群坐在车架内,正要起身。
刘昀先一步下车,走到陈群身前,一眼就看到他脸上挂着的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表兄昨日没有睡好?”
听说陈群和戏志才不过是君子之交,因为荀彧的缘故见了几面,交情不算很深。没想到陈群竟然会为了戏志才第二天做手术这件事,一个晚上辗转反侧,连黑眼圈都睡出来了。
刘昀正在脑中构建着陈群寝食难安的模样,耳边便传来幽幽的冷哼声。
“若世子与我一般,大半夜见到侍女灯流血泪的怪事,怕是也会心神不宁,难以入眠。”
刘昀:“……”
今天随行守卫,保护刘昀安全的正是张辽。
听到陈群的这句话,张辽立刻想起了当初在天工阁看到的“有趣礼物”,其中有个“燃了一半灯油就会启动开关,让混入朱砂的水从侍女灯眼处滴落,仿佛侍女在流血泪”的青铜灯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往事重现,张辽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对着张辽那“没想到世子终究还是踏出了这一步”的眼神,刘昀只想尔康手摇头,来个否认三连。
他不是,他没有,绝非如此。
背黑锅是不可能背的,这辈子都不会背。
“灯具岂会落泪?想必是其中设了机关。待机关中的红水流尽,自然不会再出血泪。”
刘昀义正辞严地评断道,仿佛对侍女灯一事毫不知情。
陈群打量着他的神色,陷入沉思。
看来侍女灯确实不是世子所送,那到底是谁的手笔?
第24章
趁着陈群若有所思的功夫,刘昀进了西边的矮房。
掀帘而入,一眼就看到背对着他的荀彧,正与对面姓淳于的医官说着什么。
还未等刘昀想好自己是否应该避开, 那边的两人已发现了刘昀, 纷纷向他见礼。
刘昀回以一礼:“不知二位有事商讨,可是打扰了二位?”
荀彧并袖作揖:“并未如此。是我唐突,因心中惴惴,贸然拉着淳于医丞。”
又问刘昀, “世子来此,可是有事要找医丞?”
虽未明言,但荀彧的“惴惴”大约是因为担心戏志才的病。刘昀如此想到,放下帘子, 走进屋。
“再过一刻钟,韩主医就要为志才兄开创, 我来看看草药与开创用的器具是否已经备好。”
淳于通连忙盖上矮榻上的木箱,提着草绳起身:“回禀世子,一切准备就绪。”
“睡圣散和正中丸是否安排妥当?”
刘昀再问。
所谓的睡圣散,其实就是以曼陀罗花为主药所配置的古版麻醉粉,和华佗发明的“麻沸散”相仿。为了方便记忆,干脆就用宋朝窦材所著的《扁鹊心书》中的麻药名来代指。
至于正中丸,则是援济堂研制出的一种镇痛、止血、促进恢复的药。若要理解它的作用, 大约可以代入一下云某白药中的“保险子”。
这两样东西,一样是减轻病人疼痛,增加手术成功率的必备品;另一样则是以防万一,增加生存率的安全阀。
除此之外, 还有以备万一,用来缝合的桑皮线——桑皮线是隋唐时期发明的, 用来外科缝合的丝线,用桑皮做成,不仅清热解毒,还能帮助皮肤恢复。
它和羊肠线一样,可以留在表皮,不需要另外拆线。之所以用桑皮线,不用羊肠线,除了桑皮作为草药的功能,更重要的是羊肠线需要经过脱敏工艺才能投入使用,不然容易导致机体的发炎和过敏,反而不利于病人的恢复。
想到这,刘昀不仅对千年前的前辈们肃然起敬。越是查询相关资料,翻阅有关记载,越能感受到中国古代人民的智慧。
例如发明桑皮线的隋唐,已经出现了较为成熟的外科手术技术,不仅能缝合伤口,还实现了接肠手术。
又例如在陈国援济堂工作的各位医者,他们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医者仁心,认真专研医术,救死扶伤。像睡圣散、桑皮线这些物品,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提了一个概念,能出成果,全赖众位医者们焚膏继晷、日以继夜地研究。
不管在哪个时代,心怀仁心的医者都是崇高的,令人尊敬的存在。
“都已妥当,请世子放心。”淳于通背起木箱,“我要去主屋布置一番,荀士子先前所言之事……我作为医者,自当尽力。”
淳于通向二人颔首,带着木箱离开。
屋里只剩刘昀和荀彧二人。刘昀想到陈群眼底发青的模样,不由小心地看向荀彧。
玉质金相,白玉无瑕,看上去不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荀彧注意到他的目光,温和地弯了弯唇:“世子,莫非有事要与我说?”
刘昀昨天刚吐槽自家阿弟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就步了阿弟的后尘:“……文若今日怎么没与陈家表兄一起?”
荀彧坦然相告:“我二人原本约好共坐一车,但临出门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
辰时时分,荀彧叩响陈群的房门,听到他在房内来回走动的声音。
陈群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办,让荀彧先行一步。荀彧一贯知道陈群的脾性,又心系着还在病中的戏志才,便听陈群的话,自己先坐车走了。
“长文让我先行一步。算着时间,他应当也到了吧?”
确实到了,就在外面。
想到陈群眼睛下方的两个黑坨,刘昀不由露出微妙的神色。
陈群让荀彧先走,自己在房间里乒乒乓乓,该不会是在寻找遮掩黑眼圈的办法……或者用热鸡蛋敷眼睛吧?
刘昀认为此事很有可能,不过按照陈群黑眼圈的浓烈程度,遮掩的办法显然是失败了。
受害者已经出现,刘昀不好再放任行凶的“侍女灯”继续留在荀彧那儿。
他斟酌着说道:
“昨日舍弟不小心送错回礼,我在这里向文若赔个不是。不知文若可否将'侍女灯'送回?我已另备礼物,晚些送到文若屋中……”
虽然说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的道理,但为了不伤害未来名臣的心理健康,刘昀还是这么做了。
荀彧心细如发,一转眼便明白了前因后果。他体贴地接过刘昀的话说,为了缓解氛围,还真诚地夸了刘巍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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