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茧镇,和夜晚的茧镇是不同的。
井中老人曾经驱赶我,只是不想让我见到那一幕罢了。
如果那些镇民是茧的话,那么他们的生存模式是怎样的?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的?
变成茧又会怎样?变成盲蛾?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足够幸运,那天我可并没有见到飞蛾。
银鎏金也变成茧了吗。
我有点想不通。
每当我觉得这荒诞的一切只是个梦境的时候,总会看到我车子前方坏掉的保险杠,车门上被刮坏的好多痕迹,在提醒我那天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希望我那天开车撞到的东西,最好是个石头,既不是茧,也不是人。
编辑也曾问我:“何羿,你怎么了?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啊,没事。前阵子开车,撞树了而已。有些吓到了。”
“哎,你呀,也不知道小心。行,回来就好。”
……
之后,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没有再去找银鎏金,试图忘记这一切。
我忙着工作,忙着生活,忙着采访,忙着很多很多东西。
唯独有一样发生了变化,我不仅不再看诗了,甚至连书都不想再读。
直到有一天,我又收到了一个信件直接寄到了我们杂志社,被实习生放在了我办公室的桌子上。
我说过,这年头基本上没有人写信了。
而那熟悉的牛皮信纸,我不需要拆开,就知道,它必然来自安庆小巷,来自……银鎏金。
“……”
看着那封信件,我的眼睛几乎要夺眶而出。
本想就此逃掉,结果手还是情不自禁地伸了过去,将信封拆开,抽出信件——
“何羿记者亲启:
“这是我这个月的诗文,邮寄给您,希望您能在杂志上刊登。
“谢天谢地,我终于又能写诗了。这都要感谢茧镇的力量!
“茧镇是纯净的、美好的,经此一遭,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突然又有了好多、好多的灵感,从我的灵泉里迸发出来!
“希望您念在我们曾经长期合作的份上,不要终止与我的合作。我也会在我的文学世界里,继续潜行。
“——银鎏金。”
*
而在这封信件之后,她又给我邮寄了好多的诗文,是厚厚的一摞纸,竟然足足有几百页……
她又能写诗了,而且比她曾经的写诗速度还要快。
我急匆匆地看了一下,发现,与之前的风格是有些不同。
经过这些事情,她的诗变得似乎偏执狭隘了许多,不再那么空灵唯美,反而有了一些丑陋黑暗的东西。
例如:“蜈蚣爬进我床缝,窸窣窣的。
“无数个燥乱夜里,让那黑亮的甲壳在床铺上肆意涂抹滑动。
“使得千万个硬肢一不留神就朝着我的梦境爬了进去……”
“……”
看完,我沉默不语。
以前她的诗里,可很少会有“蜈蚣”这种意向。
以前她的世界会有“云”,会有“雾”,但现在却有了“蜈蚣”,有了“螳螂”,有了“粪臭的气息”。
这……
如果不是这个信纸上很明显的银鎏金的字迹,我会怀疑她换了人。
但现在,我大拇手指死死地握着那些纸张,虎口弯成一个弓。
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无助地仰望天花,喟叹一声:
“银鎏金。”
*****
我又去安庆小巷了。
无奈,在银鎏金给我寄信之后的无数个日夜里,我总是会想到她。
曾经的她,掉进井里,就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虫茧。
我会想到她变了样子,变成了类似于蚕一样的妖怪。
有一个臃肿又肥胖的下半身,白胖胖的,一环又一环,摸着软腻腻的,而上面却是一个人类的头颅。
就像是那种毛毛虫。
表皮可能还长着恶心人的毛发,手指一旦碰到就会刺痛不已。
所以,为了确定我心中的幻想,我就去了安庆小巷。
不管她是人也好!是虫也好!我必须!我必须确认她!是人我当场就走!是虫我就!我就!
*
我开车去安庆小巷,到了她家门口。
却发现外面竟然已经没有孩童了,过去曾经往她家里扔石头扔鞭炮的那群顽皮孩子,现在已经无影无踪。
只有少数的几个孩童的声音,在别家关进大门的院子里渗透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银铃般清澈。
我正想着,莫不是其他的孩子,都被银鎏金给吃了?
所以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门。
结果……一个脚步声……却从我身后传来。
哒哒哒的,很轻盈。还哼着歌轻快的儿。
但是我身前的孩子,却看见我身后的地方,喊叫道:“是妖怪回来了,快跑!”
于是那少数的几个孩子也都被吓得脸色一白,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哼哼哼哼哼哼……”
那轻快的歌儿,逐渐靠近了我,就在我的身后。
我转头,看见了……她……
身体是玲珑有型的,面容确是丑陋怪异的。
银鎏金。
右手垮了好多的塑料袋,都被撑得满满的,好像刚从超市买菜回来。
她没有戴帽子、没有戴墨镜,没有对自己进行任何遮盖,反而很自信从容地看见我之后,惊讶道:
“啊,何羿记者,您来啦!快请进请进!”
而后快走了几步,经过我的身侧,打开大门让我进去。她步伐轻快皎洁,脸上堆满了笑容。
如同一阵清风。
……}
第205章 文中文——诗人之死
长脖子还以为银鎏金变成盲蛾之后,会凤凰浴火、破茧成蝶,重新恢复美貌呢。
至少是眼瞎,或者长出翅膀,在天上飞吧。
结果并没有……
她竟然还是毁容!还是和原来那样!只是性格开朗了许多?
长脖子蹙眉。
小银依然在念叨着:“银鎏金瞎了半只眼睛,可眼睛没有半只这种说法,银鎏金也没瞎,这说明这个‘眼睛’并不是指的具体的眼睛,而是抽象的心茧?
“既然眼睛是获取外界信息的方式。那么在‘信息或者技术’这个主题之上,小玫瑰放弃了‘技术’,他选的其实是‘信息’……‘信息’……哎!”
小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猛然一拍桌子,转过头,看着长脖子,眼神透着银色的亮光,要和长脖子分享他的发现。
“等等!”长脖子却突然抬起左手,放在两个人中间拦住了他,“小银,你先别说话!我好像!”
她好像懂了。
如果,那个井中老人的古怪行为,可以理解为成语“坐井观天”的话。
那么在眼眶上沾树叶的赤。身女人,那不就是……
“一叶障目”。
◆
{
“你睡着,被缛铺在流言蜚语上睡。
“你睡着,一阵颤动,从此安静——
“挺拔俊美,二十二岁,
“被你的四部曲的预言所言中。”
——《诗人之死》
鲍里斯·列奥尼多维奇·帕斯捷克纳克(苏联)
*****
她就像是没事人一样,既没有发生什么显著的变化,也没有怨恨我当初抛下她自己逃离茧镇。
反而……很欢快。
她经过我身边之时,我看着她的侧脸,有些怔愣。
随后走上去,跟着她进了院子里。
*
“那次你自己先走了,忘记了带上我,所以几天之后,我就自己从茧镇回来了。”
银鎏金拎着装满蔬菜的塑料袋走进屋里的时候说。
之后一出门,手中的塑料袋就不见了,是被她放进了屋里。
“坐,你先坐。”
她又指着院子里的小板凳说。
我身体僵硬地坐了下去,而她坐在了我的对面,就像火灾之后我第一次拜访她那样,我们又坐下来谈话了。
上一篇:我靠写鬼故事爆红全星际 上
下一篇:被迷恋的平凡社畜(快穿)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