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像个逃兵一样,匆匆忙忙地挂下了电话。
准备离开门口,然后转头——
看见了窗户大开着,窗台之上,坐着一个身穿血红色校服的纤瘦身影。
那人抬头,露出那腐朽丧气的脸,我看见他是我的前桌。一阵冷风吹过,吓得我身子直接抖了一下。
只见他冷冰冰地笑了两下,如同被吸干了精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我那句好熟悉的、林晃曾留在纸条上的话:
“李贺翔,我好想死啊……”
“江平,你要干什么!那里危险,下来。”我伸出双手,朝着他往前走。
然后,我看见他松开了握住窗框的两只手手,往后仰,就像一张纸一样,轻飘飘的,从窗口被风吹了出去。
自由飘零。
……
忘记说,这里是十楼。}
第184章 文中文——黑色计算器
◆
{前桌江平就这么在我面前坠落了,而我跑上去,却并没有抓到他的手。
我甚至都不敢走上前,往窗户外面看一眼。也忘记了刚才父亲的那通电话,忘记了自己还在刺痛的右脚。
人在面临重大打击之时,有时候会失忆。来保护自己。
就如同我当初忘记我家因为我爸长期沉迷于赌博,挪用公司公款,导致公司破产,而债主上门要债,吓得我妈妈流产,结果一尸两命的那天一样。
我妈妈如何死的,我忘记了。
江平如何死的,我也忘记了。
反正我只记得一件事情,那就是后来我直接奔到了走廊里面,大喊:“救、救命!”
“有人跳楼了!”
“江平死了……他!”
当然,依旧可以想像的到,走廊里并没有人回答我。没有一扇门为我打开,没有一个同学出来观看。
那些从水房回到宿舍的人,他们低着头,就像一个个疲劳麻木的禽兽,走进围栏。
这种安静打在我的脸上,形成一个沉闷的耳光。
而后我一个人走到了一楼——我忘记了坐电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宿管老师。
宿管老师房间。
“叔叔,江平死了!我没看住他,他就说了他想死,很突然的,从十楼跳下去了,窗户!”
我在一白发苍苍的老头面前语无伦次地手舞足蹈。
那个老头竟然也只是坐在桌子前面,缓慢地低头,用一个白色眼镜布擦拭眼镜片,慢悠悠地跟我说:“好。”
我不知道他在好些什么,这有哪里好了。
“他那个寝室的?”他又问。
“1014。高一三班。就坐我前面,和我一样大,江平,十六岁。”
“好。太晚了,这样,你先回去睡觉。有事明天再说。”然后,他继续擦拭他的眼镜片,发出迟钝又有规律的呼吸。
我的宿舍有人死了。
我这朵浪花,波涛汹涌。
而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风平浪静。
……
……
他让我回去睡觉,而我当然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我不敢在宿舍里呆着了,而是在十楼的走廊里干愣愣地站了一晚上。
就这么开着北方的窗户,让冷风吹了我一晚上,看着早已黑黝黝的操场的方向
没有学习、甚至作业都没有写完。
我耳边的“啪嗒”声,也跟着我响了一晚上。
*
第二天,小黑鸟老师甚至都没有在课堂上跟大家提起过这件事情来,照样笑呵呵的讲课。
江平没来,也没有一个同学过问。
我也没见过江平的父母。
好像江平的一切后事都在所有人不在乎、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圆满安排好了。
唯独我,会看着前面的卡其色书桌。那书籍还堆满,人却空了。我看着那里,偶尔上课会走神。
*
入学第二周。
“啪嗒!”
“啪嗒!”
这两声,第一声依旧是我耳边不知名的声音。
第二声,是课上小黑鸟老师朝着我飞过来的粉笔,撞击在我额头上的声音。
“李贺翔,你上课怎么能这么不专心的!”小黑鸟老师站在讲台上,喘着粗气瞪我,是真生气了。
“……”我从走神的状态缓过来,揉了一下我发疼的额心。
她背对着黑板,右手抬起,朝后猛猛地锤了两下黑板,发出“乓乓”的巨大声音:“你在发什么呆!没看见我在讲知识点吗?”
“嗯,老师,江平死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起这句话。
这还是是自江平死之后,有人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里提出这个这件事。
之前没有人提,可我总觉得有人得做这件事。于是我就做了。
小黑鸟老师听见这个名字,很不耐烦的深呼吸,又弯腰,重新在讲桌角落的粉笔盒里拿出一根新的白粉笔,跟我说:
“啊,那又如何。反正你又没拉住他。他掉下去的时候,你要是拉住他了。他能死吗?”
“……”
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把这个矛头攻向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又拿着粉笔,从讲台上向着我走过来:“李贺翔,你俩是前后桌,还是舍友,你是学校里离他最亲近的人,没错吧。”
“……”
我听了眉头紧蹙。
也许是吧,我不知道。但我其实刚认识他也没有几天。
她终于走到我的面前,用责备的目光看向我:“你要是早点发现他的异常,劝阻劝阻他,他能想不开吗?你为什么……这么不敏感呢?不擅长发觉他人的情绪?”
对于这个黑锅,我是不认的:“我……这关我什么事。这明明是学校……”
明明是你们的原因,是你们把他逼到了如此境地!
而我只是一个和他刚认识几天的外人,我能对他有什么影响?
我明白这个道理,但这种话只要我还在学校念一天书,我就不能说。
小黑鸟老师站在我的面前,毫不退缩地用眼神鄙视我:“学校怎么了?是学校让他自尽的吗?学校有教过吗?
“你知不知道,他从十楼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一点都没给他父母剩。什么都捡不出来了,真是不孝顺的东西!
“而你,还在宿舍楼里跟大家宣扬,说他是自杀的。自杀,保险是不赔钱的。这样的话,保险公司都没有办法赔他家钱。
“江平家境不好。父母就指着这个孩子来养老。但是你一没有阻止他自杀,二没有帮他掩盖真相。
“你说……你这个孩子,才十六岁,心肠为什么这么歹毒?”
“……”
听她的这一番话,我又有点捂住了疼痛的头。
这件事跟我……有关吗?这又变成是我的错了?
我看面前的小黑鸟老师,彷佛在她眼中看见那闪过的一丝胜利姿态,但转瞬,又变成了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她摸了摸我的肩膀,告诉我:“但没关系,老师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江平父母要来找你麻烦的时候,我已经帮你压下去了。放心,没事的。”
“……”
我的视线看着她柔夷般白皙光滑的手。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我似乎应该说“谢谢老师”了。
然后她应该会按照往常那样,跟我说:“没关系的。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你好好学习,提高成绩就好了。”
但我没说。
我只是头疼,身子也累,整个人快萎靡掉了。
……
……
“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禽部》记载:“慈乌: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
“这句话的意思是,乌鸦初生之时,它的母亲喂养它六十天,长大后,它也同样喂养它的母亲六十天。”
小黑鸟老师安抚好我后,继续讲她的课,回到了讲台之上,并特意点了我的名字,
“李贺翔,你觉得,乌鸦的做法是否正确?”
“不正确。”我说。
小黑鸟老师很惊奇地挑了一下眉,反问我:“哦?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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