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你替我盯着些,别让他再惹出什么事端。”
詹九一口答应,“恩公放心,那人的胆子就芝麻大,这遭被卸了膀子,能消停好些日子,指定不敢再触您一家子霉头。”
“那样就是最好,以后我们是要在乡里长久营生的,没那么多闲工夫对付这些个无赖。”
他问詹九,“阿乙说你寻我有事,可是赁摊子的事有了眉目?”
詹九喜道:“正是!户房的那位官爷托人告知小的,在南街靠近码头这边的位子划了几个道,现下统共分出了六个摊子,只等恩公您跟小的去看一眼,您要哪个,小的就替您占下。”
钟洺听出话里的意思,“以前南街是不是没有这六个摊子的位子?”
詹九点头,“原先没有,说是卖鱼获的容易搞得街上脏污,鱼腥味也大,怕临街的铺子不乐意,现下划出的这六个位子,后面的铺面都是些卖杂货的,像是什么蓑衣木屐、竹具木器,不比那等卖布的、卖吃食的,毛病少多了。”
“这六个若是不够用,往后还能有更多?”
詹九迟疑一瞬道:“这还真说不准,小的想着六个连成一片也不少了,要是更多,乡官老爷能乐意?”
钟洺暗自摇头道:“你也知道六个不少,当乡官老爷真是瞎子聋子不成?”
水上人在这些个当官的眼里,从来都是任他们索拿的钱袋子,过去凡是荒年收不上粮税,就往水上人头上摊派,因着他们本也不靠种粮食谋生,荒年与否并无影响。
要是连水上人都缴不上,他们也有法子,逼你家里转当盐户或是珠户,交盐和珠抵税。
真到那一步,往上交的盐有定数,采珠更是艰辛,三五年下来,只会被拖得越来越穷。
这回涨市金、增鱼税,再卖赁摊子的名额,钟洺也是上回和詹九见过面后才想明白其中关窍。
一个乡里衙门户房的小吏,哪有这么大本事,此事能如此顺利,估计还是乡官老爷本人发了话。
詹九经钟洺一说,也回过味来,连声道:“怪不得!照恩公这么说,小的更可以放开手脚了,横竖上面有人。”
钟洺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在这件事上也不可贪图太多,免得招致祸患。”
詹九笑道:“这点道理小的还是懂,不就是人家吃肉咱们喝汤么,有肉汤喝我也知足!”
见赁摊子的事已大定,钟洺和詹九约着今日晚些时候去选位子。
“还有今日这事,多亏了你出面,你嫂夫郎也说要单独谢你,想着邀你去家里吃顿渔家饭,他亲自下厨,就是不知你方不方便。”
詹九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哎呦,这,这怎么敢当。”
请人去家里吃饭是比下馆子还有诚意的事,毕竟关系不到,哪里肯让你登门。
“你只说去不去,若是不去,我就在乡里寻个食肆请你,这顿饭总是要吃的,这份谢你也当得起。”
“去,当然去!”詹九一口答应。
过一会儿他那两个跟班回转,不知把姓郭的丢去了哪里,詹九的意思是要去看看,待三人走后,钟洺总算回到自家摊子前。
这一会儿工夫,已有四五个熟客来找苏乙买了虾酱,最后一个老夫郎还没来得及走,见钟洺过来,他打量一眼道:“这就是你相公?长得怪高嘞。”
他饶有兴致地问钟洺,“你家祖上是不是北地来的?我听说你们水上人,好些是以前逃难来南边的。”
钟洺笑道:“祖上不知,不过我爹我娘确实长得都不矮。”
又说几句闲话,老夫郎才提着一篮子菜,端着虾酱离开。
钟涵正坐在一旁吃橘子干,见钟洺过来,他也给钟洺分一个,钟洺吃到嘴里,边嚼边道:“一会儿咱们卖完东西,先去南街选摊子,另外詹九应了去家里船上吃饭的事,我想着要么就今晚请了他。”
苏乙没想到摊子的事这么快就成了,反应过来钟洺所说的“门路”正是詹九。
“今晚也好,咱们过了午就回去准备起来。”
水上人请客,别的不说,首先东西要新鲜,最好这边才出水,那边就紧跟着下锅,不然都没脸端上席面。
钟洺看了看桶里的沙鳗,“可惜这个放不到晚上了,詹九没这口福。”
苏乙悄声道:“刚刚倒是有人问价,只是都没买。”
钟洺道:“莫担心,你且看,这一桶留不了两刻钟。”
果如他所料,圩集上的食肆伙计很快发现了钟洺所在,一窝蜂围上来,其中四海食肆的伙计之前见苏乙去过,就知钟洺多半也在,赶着就来了,本想包圆,无奈另一人比他更早,却不是八方食肆的人,两边争了半晌相持不下,最后只好沿用老办法,一人一半。
其实一半也不少了,沙鳗虽有个俗名叫筷子鱼,是说它在海里立着时和筷子一样直,而非是指和筷子一样细。
当中粗肥的,身子差不多和小孩子拇指与食指圈出来的圆那么宽,一条就有两斤重,其它小一些的也有一斤半上下,将其剁成块红烧,或者做成沙鳗鲞,吃的时候再启了坛子上锅蒸,都是常见的吃法。
此番钟洺捕了二十多条,四十多斤的重量,按照一百六十文一斤的价钱卖出,得了七两多银。
花蟹也让一个乡里的妇人一兜买走,一百五十文。
等到苏乙的一坛子虾酱卖空,两人收拾了东西,携着钟涵一起,往和詹九约好的南街去。
第39章 摊位
“恩公, 您看,就这几个地方,您挑个合眼缘的, 我叫几个小子给搭起棚子来,下月初一起就能用。”
詹九一早就候在路边上, 见了钟洺,忙不迭地介绍起来, 钟洺顺着他说的低头看, 但见地上用白粉笔划着线, 又用麻绳捆了石头,围成圈固定住,将地界圈起不让人进。
铺面有大小, 二钱银子能赁个普通大小的铺面,要想地方大一些就要往上加钱, 最多能加到四钱银。
不过租大地方的, 多是做吃食生意的,像是他们光顾过的馄饨摊子,总得有地方搁置桌椅板凳,为此不得不多掏赁钱, 在好地段赁摊子,不亚于在差地段赁铺面,全看你做的生意能不能赚回来。
钟洺和苏乙商量,他本打算要个二钱大小就足矣, 实地看了又觉得小。
他和苏乙是一家子不假, 做的却是两样生意,一样是生鲜,一样是吃食, 且他本也有入了冬下海不易,转做一季吃食生意的打算,这两边不好挤在一处。
“别的不说,至少得能并排放下两条长桌。”
詹九帮着丈量,最后择定一月租三钱银子的摊位,正好也挨着一棵大树,左边临着别的摊子,右边无人。
钟洺满意得很,问詹九,“赁钱怎么交,有什么说法?”
“这街市上的摊子都归衙门市司管,圩集上收市金的也是市司里头的小吏,这会儿您跟着小的去交,保人就写小的名字,都安排好了。”
钟洺刚卖了沙鳗,身上不缺银钱,早交了银钱早安心。
市司不在衙门里办公,另辟了个小院,就在南街另一头,到了地方,苏乙和钟涵在外面等候,钟洺跟着詹九进去,见他寻了熟人打了个招呼,暗中塞了一把铜子,接着便是交钱,给文书。
钟洺接过文书看了看,那办事的小吏觉得他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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