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能让你俩遇见, 我在海里时也没见过几回,看来今日咱家走运。”
苏乙撑着腰笑道:“你瞧着这条鱼是送去乡里卖了, 还是留下自家吃, 若是要吃,咱们一顿也吃不完,怕是要和二姑他们分一分。”
钟洺问他俩想不想吃,两个哥儿都是可吃可不吃的模样, 鱼再鲜美,天天吃也吃不出什么花来了,况且网里还有别的鱼能治菜。
“那索性卖了,省的分来分去麻烦得很, 我掂着斤两, 当是能换个几钱银子。”
钟洺把湿衣裳从肩头拿下,拧出水来后又甩回去,回头看一眼海上道:“我再下去一趟, 多打一网上来,你们是先回去还是等我一道?”
“这才出来多久,不急着回,你把东西放下去就是。”
听得夫郎这么说,钟洺点头称好。
临近午间,海边的海肠都给捞得七七八八,家家都得了几十斤,俱是乐开了花。
人群走后,岸边海鸟聚拢而来,不断起落,捡食余下的零星海肠。
钟洺到家换了身干净衣裳,和唐大强前后撑船去乡里,预备把比目鱼和分出来的一半海肠卖了,又因苏乙说想吃醋拌的绿叶子菜,他记在心里,想着卖完就去菜摊上转转。
昨个起风,街上的摊子也都撤了,没人敢出来经营,今日来了一望,仍不及平常热闹。
离海近的地方难免如此,一日刮风一日下雨,还都不是小打小闹,又天高皇帝远,文教不兴,怪不得中原人都视此间为荒僻之地,哪个当官的被贬到此处,便觉一辈子仕途到头。
如此一想,钟洺又对那县城里新来的县老爷多了几分敬佩,也盼着新稻种尽早下种。
来了乡里方知,此番撞了大运的只有他们白水澳人,未见别的村澳有人来兜售海肠。
所以人不算多,一斤仍能叫到五十文的价,若能有个二十斤,那便是一两银。
难受的是码头鱼税仍在,海肠价贵,一斤还得缴五文的税钱,水上人不肯吃亏,转头也要将这五文计入本钱,来买的人就得多掏铜板。
少不得又是一阵怨声载道。
钟洺讨个巧,将自家与唐家得的海肠分别卖予了两家相熟的食肆,最后剩条比目鱼,他琢磨一番,决定去黄府问问。
因尚管事月月都得露个几次脸,来他摊上打听打听有没有新得的新鲜鱼获,好送回去讨主子欢心,又或是来买酱下酒,吃了快一年了也不见吃腻。
就说上月,钟洺捕了两条斩了尾巴的团扇鱼,也正是让黄府给采买了去,但自打入了这月,再没见过人。
好歹也是条用得上的人脉,黄府家大业大,尚管事又在二房面前得脸,钟洺时与他闲话,便能得一二消息见识。
他有心去探探究竟是怎么个光景,总不能是他不知不觉间把人给得罪了。
至黄府一角门,钟洺熟门熟路地给守门的小子塞五个铜子,小子闻到一股鱼腥气,抬眼一看,认出钟洺。
“是你啊,又来寻府里尚管事?”
他自阶上蹦下来,绕着圈看鱼。
“这鱼生得好一个怪模怪样,海里的丑鱼怎么这么多?”
钟洺不假思索道:“它们在海里不见人,可不就随便长长。”
小子被他逗乐,把五文钱往怀里一揣道:“你且等着,我进去给你请人去。”
又言钟洺来得巧,“最近尚管事常往外跑,你若早两日来还见不着人。”
听了这话,钟洺心定了定,想来该是尚管事最近得了旁的新差事,顾不得去街上乱转了,不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
等人出来后,他上前见礼。
“得了条顶新鲜,个头又大的比目,上席面也不露怯的,便寻思先来问问您要不要。”
又递上两斤的鲜海肠,“这点子海肠亦是刚出水,各个肥嫩,您若瞧得上便收下。”
尚管事看看海肠,露出个满意神色。
钟洺每回来送鱼获都不空手,多给些极像样的搭头,甚么大虾肥蟹、鱼肚参鲍,进他肚的也不比进主子肚的少多少。
他是个高门大户里行走的人精,出了府门,同样乐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必要时,也乐意给人行个方便,反正好处少不了。
为此,这条比目他不出意外地以好价收了,市价也就四五钱,他做主给了六钱,到时往账上报,就按着一两报。
这么大条鱼呢,在主子眼里,一两都算是极便宜的。
等小厮出来拎鱼进去时,钟洺和尚管事套两句近乎,得知他近来忙碌,是因常往黄府下面的庄子上跑。
“县衙里的老爷换了人,都说新来的这个重视农桑,届时只怕会下来巡察一二,来了清浦乡,又怎能绕开黄府,怕是府上那几处庄子都要转一圈的。”
为的到时换得新县令的青眼,黄府现下就开始遣人去拾掇庄子了,其中有个是二夫人的陪嫁庄子,她怕底下人合起伙来糊弄自己,常使唤尚管事去掌掌眼。
听出尚管事很以自己是二房心腹为傲,钟洺不着痕迹地恭维他好几句,等他打听明白新县令的上任时间,便也收好银子,就此告辞。
家里的海肠吃了几日,确实鲜得人掉舌头,吃多了却容易渴,一天里得多灌一壶水下肚。
等差不多吃够了,海肠干也晒得七七八八,苏乙每日都去翻晒一遍,见着干透了就收到麻袋里,等着年尾上当干货卖出。
这之外他还有一桩紧要的活计要做,那就是打算赶在天凉之前,把钟洺的鱼皮衣制出来。
而今家里有的几张鲨鱼皮,是过去一段时日里慢慢攒下的。
钟洺不在水底下和鲨鱼硬碰硬,大多是见了鲨鱼的踪影,就回到船上捉条鱼当饵,假若成功引得鲨鱼上钩,即按照水上人代代相传的老法子,使一铁钩固定在鲨鱼后背,后用拖拽法——
快速行船的同时保证铁钩不脱,把鲨鱼耗到没力气后就能捉到船上剥皮取翅,最后分肉。
他用这法子捕到够做一身鱼皮衣的鲨鱼后就停了手,人与这等凶悍的大鱼斗,斗久了早晚有翻船的一天,不如见好就收。
苏乙拿到钟洺鞣制好的鲨鱼皮,先将它们挨个铺平后压在床褥下,待其平整后才取出量尺寸。
但因鱼皮就这几块,实在是怕做坏,遂先拿着之前钟洺学鞣皮子时练手的小块鱼皮,缝些小玩意试试针法。
由此发现普通的缝衣针太细,换作能缝被子的长针才算是顺手了些,他琢磨明白后花了几天工夫,给钟洺缝出一双新手套。
钟洺试用后发现,苏乙做的手套比之前在乡里摊子上卖的更贴合手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奇道:“这是怎么做的?”
苏乙把手套翻过来,亮出里面的走线给钟洺道:“之前觉得用鱼皮做衣裳不难,无非是把棉布换成鱼皮,后来一想,要是鱼皮衣也和咱们现在穿的衣裳一样宽大轻飘,一入海里岂不都灌满了水,哪里还能游得快?”
“我便想着有没有法子能做得更贴身一点,不然穿上反倒有碍行动,还不如不穿。”
海里可不是看风景的地方,真遇到要命的时候,不能让保暖的衣裳成了钟洺的拖累。
“鱼皮有些韧劲在,撑开了还能缩回去,所以需得缝紧些,但长短放量足够。”
苏乙说得仔细,钟洺也听得仔细,听完不由道:“你以前还说你不擅针线,这哪里是不擅的模样?”
隔行如隔山,在这件事上,他着实半点也想不透。
苏乙抚平手套笑言:“都是瞎琢磨罢了,我且安慰自己,又不靠针线糊口,够用足矣。”
钟洺爱惜地重新拿回手套,端详半晌道:“我见你缝双手套都要几日,衣服岂不是更累,你要是想做,就慢慢地做,我没衣裳穿不打紧,你可别为此伤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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