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最终结束在卢志洲把章玥的尸体踹进坑里,尽管角度看起来也像是偷拍,而且画质不算特别清晰,毕竟已经是三年多前的录像,中间还出现好几次花屏,花园里的部分也因为夜晚的关系只能模糊辨别出动作,可这段完整的视频到底是明明白白将卢志洲杀害章玥的整个过程都拍了下来。
“当初你为了接近章玥,装出一副善良的模样帮助她摆脱虐待她的护工,手把手教会她在家里装监控录像录下护工虐打她的过程作为举报证据,而且为了避免被护工发现,你教她装的是更适合偷拍的微型摄像头。我想你一定以为在你们开始交往后,章玥就没有再继续用监控录像,又或者你跟她说过有你在不会再有人欺负她之类的话来哄她拆掉摄像头,可章玥只是有情绪病,并不是智商有问题,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道理她也懂,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拆除家里的摄像头。”林霜柏看着卢志洲目眦欲裂的样子,双手指尖相抵,森然道:“摄像头藏在那副挂在客厅墙上的油画里,你如果还有印象,我可以告诉你那幅油画叫《地狱里的但丁与维吉尔》,章玥大学本科学的是油画,挂在客厅里那幅画,应该就是她自己亲手画的仿画。”
《地狱里的但丁与维吉尔》,法国画家威廉·阿道夫·布格罗创作的布面油画,表现的正是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色谷欠。章玥用自己的画笔,临摹了一幅惟妙惟肖的名画,也用这幅画,终结了卢志洲的傲慢、暴怒、贪婪和色谷欠。
林霜柏在最初去勘查现场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客厅里的油画有些说不上来地违和感,所以在去工矿区前让周佑再去一趟章玥家把那幅油画拆下来,果然就发现了微型摄像头。只是因为已经过去三年多,加上港海市近几年返潮情况越来越严重,摄像头里内存卡受潮,所以周佑又赶紧通知沈藏泽,把摄像头带回局里给技术部做数据修复。
最开始数据修复情况并不乐观,直到他们审完杨婉颐为止,录像也只勉强修复了三分之一,并没能修复到关键部分。
看着满脸难以置信与惊慌失措的卢志洲,沈藏泽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打开了第二段视频。
那是一段长达几个小时的录像,也是卢志洲三年前在工作室里处理尸体的完整过程。
“你的母亲杨婉颐在配合问话后,交待了她的个人工作室地址。我们派人去做了搜证,在工作室里发现了你残留下来的指纹。”沈藏泽说道,“但最重要的,你虽然删除了出入工作室门口监控的记录,但你恐怕不知道,杨婉颐工作室里的监控摄像头,不仅有内存卡,还设置了录像即时上传网络云端,所以即使你取走了内存卡也没用,因为,杨婉颐手上还有一份录像备份,在对你开始进行正式的审讯前,杨婉颐已经将你处理章玥尸体并蜡封进鱼缸这一整个过程的录像备份提交给了警方。”
“什么指纹,什么备份……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突然出现在眼前不容置喙的证据让卢志洲整个人都呆滞了,被拷上手铐的双手抓起桌子上的平板,他口中念念有词地试图删除视频,却没有系统操作权限,反复几次操作失败后,他终于彻底情绪失控,赤红着双眼面目狰狞的举起平板就想要往地上砸。
“你尽管砸,就算你把平板砸坏,也改变不了我们已经掌握你杀人证据的事实。”沈藏泽说道,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显然没有要试图阻止卢志洲的意思。
“你的母亲从三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进过那间工作室,所以不管你再如何小心清理过工作室,里面都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和毛发。你认为,你的母亲是我们找到她后才看到那个录像备份,还是早在三年前你去的当天就看到了?”林霜柏起身走到卢志洲身后,双手不轻不重地搭在卢志洲肩上,缓缓俯身靠到卢志洲耳边,林霜柏“温柔”得近乎轻声细语。
“依我推断,她三年前就看到了,也知道你杀了人,可是她却选择了保持沉默包庇你。
“卢大富,你渴望得到母爱,曾经无比努力想让杨婉颐承认你,想成为让杨婉颐骄傲的儿子,可惜……
“你就跟杨婉颐想的一样,身体里有着低劣犯罪者的基因,不管你怎么挣扎,最终都不过是向杨婉颐证明了,你同样是个无可救药的犯罪者。
“卢大富,你的出生不被期待,你的成长不被祝福,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迈向深渊的错误选择,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注定是个不应该存在的,彻头彻尾的坏种。”
每一句话,都是困在轮椅里这个杀人凶手的噩梦,也是他一辈子无法摆脱的诅咒。
平板从卢志洲手中掉落,“啪”一声砸在桌子上,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干瘦伛偻的身体持续剧烈颤抖,他满脸崩溃地瞪大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眶湿润却没有流下半滴眼泪,张大嘴巴急促呼吸却依旧喘不上气,几秒后,他两眼向上翻白,上身彻底失力瘫倒在轮椅上就此失去意识。
第五十六章
卢志洲立刻就被送去待诊室接受治疗,确认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导致的昏倒和轻微气喘,暂时不需要送医,因为已经找到其确切的犯罪证据,所以正式的批捕文书已经下达,因此沈藏泽在跟蔡局汇报后指示,如果卢志洲后续观察发现情况不稳定,便在刑警陪同下送去医院接受治疗,待情况稳定后再送往看守所羁押。
虽然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卢志洲杀害章玥的犯罪事实,但藏尸案涉及到的人包括方惠君和杨婉颐在内还有好几个人,后续还要再进行补充审讯,并同时整理案情材料等,等一切都完事后才能将案件移交检察机关。
也因此,已经熬了一个多星期的支队刑警们虽然能缓口气,但休息一下后还是要打起精神来跟其他部门一起把收尾工作做完。
沈藏泽回到刑侦的办案区时几个实习警正好收拾完安排给林霜柏的办公室从里面出来,见到沈藏泽便向他敬礼告知林霜柏已经在办公室里待了有一会,应该是审完卢志洲就直接到自己的新办公室里。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并未关严,沈藏泽在门上敲了几下后便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只开了台灯,窗户的窗帘又拉得严实,导致办公室整体要比外面灯光敞亮的办案区显得昏暗不少。
林霜柏就坐在办公桌前,正靠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即使听到有人敲门进办公室的声音也没有睁开眼,不够明亮的灯光无法将他整个人照亮,让他大半个人都被暗色笼罩,也让那张轮廓深邃的脸看起来更加冷漠而不近人情,就连眼角眉梢都带出一种凛冽的阴郁。
跟平日里不一样,林霜柏解开了衬衫领口附近的几颗扣子,领口开得偏低便让锁骨在衣领间若隐若现,不仅如此,衬衫袖口也都挽到了手肘处,露出来的小臂松了劲搭在扶手上,双手则被身前的办公桌遮挡。
看起来分明不似平日那般整齐,可不知为何,反而给人一种更加压抑的被束缚的隐隐窒息感。
沈藏泽带上办公室的门,走到办公桌前,从上而下看到了林霜柏手上还未脱下来的黑色手套。
——林霜柏有洁癖,不仅针对日常,还针对犯人。
这是沈藏泽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虽然从林霜柏去工矿区还能整出一个行李箱就能看出来林霜柏有相当的洁癖,但更让沈藏泽感到在意的,是林霜柏参与审讯时戴上手套的行为。
刻意且不自然,一次是对方惠君,一次则是刚刚对卢志洲。
似乎只要林霜柏有足够把握确定对方是犯人,他就会在审讯时戴上手套,不知是单纯为了让嫌犯感到紧张,还是为了避免跟嫌犯发生直接的肌肤接触。
“沈队有何贵干?”林霜柏维持着假寐的姿态,声音略带沙哑,尽管坐着,却仍是散发出微妙的压迫感。
沈藏泽也无所谓对方的态度,手上端的那杯新泡的抹茶拿铁放到办公桌上,然后再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办公室,还满意?”
“能工作即可,谈不上满不满意。”林霜柏听到他拉椅子坐下的声响,这才睁开眼,面沉如水却又隐约有种不悦的感觉,“沈队是对我的审讯方式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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