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你非要这样逼我?!”方惠君再也受不了的双手使劲拍打桌面,她愤恨地瞪着沈藏泽,近乎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觉得我活该,觉得我是随便跟人上床否则根本不会让卢志洲有机会偷拍视频!你根本就不是想帮我!你不过就是想要破案立功罢了!!”
面对情绪已经在失控边缘的方惠君,沈藏泽却没有半点心软怜悯,看着方惠君的眼神冷酷得不近人情,说话声低沉而严厉:“因为有人死了,有无辜的人不仅被欺骗感情被利用被骗取钱财,还因此而丧命。方惠君小姐,你现在是被牵涉到恶性凶杀案中,章玥不仅被残忍杀害还被犯人藏尸三年多才被发现有了,而这个犯人,除了你和章玥,还极有可能伤害谋杀了其他女性,作为受到伤害和胁迫的其中一个受害者,你真的要继续做犯人的帮凶吗?”
豆大的泪珠不断从双眼滚落,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伪装的方惠君是那样用力地瞪视沈藏泽,仿佛沈藏泽才是那个害她落到如此境况的加害者,她原本别在耳后努力维持整齐的头发因刚刚的激动而弄乱,散开额发被泪水湿濡后凌乱地粘在她泪水纵横的脸颊上。
从第一次来局里的体面到此刻的狼狈,方惠君看似是在这数日间被打落地狱,然而她自己比谁都清楚,早在三年多前,她便已经被困在了地狱中。
颓然地用双臂环抱住自己,方惠君低泣着说道:“……我也是受害者啊……为什么你们都要来逼迫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这样的罪……我难道就不无辜吗……”
听着方惠君像自言自语般的质问,沈藏泽说道:“你的确也是受害者,可当你选择成为凶手的帮凶时,你就已经不再无辜,而现在,是你能自救的最后机会。”
“……我认……”方惠君在抽噎中缓缓开口,“我的确跟卢志洲认识,曾经跟他是情侣关系……也,曾经去找过章玥麻烦……但我也不知道章玥是怎么死的,我给卢志洲打电话时,听到他跟章玥发生了争执,后来我在电话里听到一声很可怕的巨响,我当时吓得不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我本来想要报警,可,可是,卢志洲他,用偷拍的视频威胁我,还用我给他的信用卡买鱼缸和蜡,之后就要我把房子低价卖给他……最后,他,他甚至,在我出国前逼我,要我帮他找非法装修工人……”
在等待与拉锯中终于突破方惠君心理防线,沈藏泽并不对此感到高兴,要对一个受害女性步步相逼才能为另一个受害者的死亡伸冤,这实际上是很可悲的事。
沈藏泽不着痕迹地沉沉吐气,道:“你跟卢志洲是如何认识发展成情侣的,从这开始一直到你刚刚提到的在国外仍然持续收到恐吓,把你能想起来的细节,都交待清楚。”
审问结束从讯问室里出来,沈藏泽站在门口按着蓝牙耳机让在监控室的傅姗珊到讯问室去安抚方惠君。
很快,傅姗珊便从监控室过来,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林霜柏。
看着脸色紧绷的沈藏泽,林霜柏在傅姗珊进去后也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跟他面对面地站在走廊中。
沈藏泽并不看他,只是扭头看走廊尽头,因还在下雨的缘故,即便是白天照入窗户的光也非常弱,沈藏泽盯着窗户下那一小片被光照到的地面,下颌收紧划出一道刀般凌厉的线,许久才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林霜柏神色浅淡,道:“要去抽根烟么?”
沈藏泽摇头,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才回过头看林霜柏,若无其事地说道:“又不是第一天当刑警,类似的情况和案子没少遇到,早就没感觉了。”
没感觉,才不会产生同情怜悯,这样的情感一旦被那些善于欺骗伪装玩弄人心的犯人察觉,只会被当成弱点利用,对破案没有半点帮助。
“如果沈队真的已经麻木,就不会还在当刑警。”林霜柏伸手摘下沈藏泽的蓝牙耳机关掉,道:“正因为包括沈队在内的每一个支队刑警都还有着满腔嫉恶如仇的正义感和热血,从来都没有对人性彻底失去希望,才能在面对犯人和罪恶时始终坚持做一个好警察。”
某种难言的情绪自眼底一闪而过,沈藏泽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倒是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样的话。”
是啊,像他这样终日跟罪犯打交道,时刻都在直面犯罪的刑警,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凝视深渊,若是没有足够坚定的信念和不容越过的底线,只怕早就被黑暗吞噬或者成为逃兵。
“我只是想要尽快结束这个案子。而且我恐怕从本质上就跟你们不一样,对方惠君,沈队会为自己的咄咄相逼而感到不舒服,可我既不会同情方惠君也不会对她有任何道德上的审判。”把耳机还给沈藏泽,林霜柏说道:“既然没事,那就让我们继续投入到案子中。”
有弱点有缺陷不完美会被心理情绪左右的才是人类,对他来说,审判从来就不是他的工作,所以他也不会对任何人的任何行为下有关对错的评价,他要做的是分析犯罪心理产生的过程及原因,剖析不同类型的犯人做出犯罪行为背后的动机和思维模式,犯罪心理的形成及触发犯罪行为的因素太多,犯罪规律也不是一成不变,从来没有一个犯罪心理学的研究结果能适用于所有犯人和犯罪行为,他只有做到绝对客观,不带入半点自己的主观意识并将社会道德体系和三观都摒弃,才能更好的进行研究,并在实际案件中针对犯人、受害者、证人的心理进行解析从而给出有帮助的能更快找出真相的意见。
林霜柏不对人性抱有希望,也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黑暗的深渊中迷失。
第四十一章
Men do kill women. Most women enjoy being killed; so I am told. Being a woman, I daresay that even you took a certain pleasure in the process. And now, are you angry with me —— Vita Sackville-West
【男人真的会毁灭女人,而据我所知,很多女人还很享受这个过程。我敢说,即使是你,作为女人,你也乐在其中吧。好了,我这么说,你是不是生气了?——《All Passion Spent》薇塔·萨克维尔-韦斯特】
最开始,他们都没有怀疑到那个浑身都是病气与药味,脾气暴躁且满脸写着对生活与现实的怨恨,因半身不遂萎靡陷于轮椅里的男人身上。
有时候,不幸也会成为一个人的武器,让他即便作恶也难以被发觉。
因为是残疾人,所以他们都下意识认为这个人不可能犯下杀人的罪行,却忽略了一个盲点,那便是受害人在他遭遇车祸导致瘫痪以前便已经被杀。
陈力勤把卢志洲推进讯问室后就立刻离开,卢志洲双手抓住轮椅的扶手,左右张望一下这间跟他第一次接受问话时完全不一样的讯问室,接着抬起头准确地看向了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沈藏泽抱臂站在监控室中,透过显示屏与监控里的卢志洲对视。
“沈队,卢志洲被我们带走时一直情绪激动地高声咒骂,甚至到了车上都还痛骂不休,但不知道为什么,快回到局里时,他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好像哑了一样。”陈力勤到监控室里跟沈藏泽报告,脸上露出少许担忧,“我们要不要先给他检查一下身体,否则我怕他一会接受审问时搞突然发病那一套。”
沈藏泽听了向陈力勤的方向微微偏头,目光还停留在显示屏上,道:“考虑得周全,但不用了,卢志洲肯定已经知道方惠君被我们拘留,他清楚自己必须接受审讯。”
卢志洲是个谨慎且控制欲极强的人,必然在发生火灾尸体被发现当天,就想办法跟方惠君联系上并且进行了威胁,在方惠君回国后也必定会想办法监视掌握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卢志洲肯定第一时间就获知方惠君被警方上门带走拘留的事。
现在的情况是,方惠君被拘留的这段时间里,卢志洲无法跟她取得联系,也就无从得知她有没有在警方的审讯压力下交待事实,并且,卢志洲目前能确定的,恐怕只有警方手上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否则不会上门抓他,但警方这边具体查到多少事,他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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