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冧表情不变地对上沈藏泽的目光,静默十几秒后才说道:“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已经是进了我的家门,认了我太太做妈妈的孩子,我太太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还不至于因为我一时糊涂跟外人有了孩子,就冲动到做买凶杀人的违法勾当。”
“闫先生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闫太太做的?是有什么证明吗?”沈藏泽像在虚心求教般对闫冧发问,“警方办案讲求证据,抓犯人要证据,证明清白消除嫌疑同样要证据。鉴于家属犯案的例子也不少见,所以即便闫先生觉得不舒服,我还是要提出这个怀疑,办案嘛,在这种尤其复杂的情况下,就得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闫冧没遇到过沈藏泽这样的审讯方式,差点要被这话给噎住,似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洗脱嫌疑的证据难道不该是你们警方去查的吗?怎么还需要我们受害者自证?”
“闫先生这话就不对了,向警方提供不在场证明还有通话记录乃至坦白人际交往关系等,可都是在向我们警方进行自证。我们警方固然会尽全力对案件进行调查,可若什么都要我们去查,应该配合调查的人却半点不合作不愿意说实话,那即便是能侦破的案件,也都有可能会陷入困境查不出真相。”傅姗珊跟沈藏泽搭档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听沈藏泽这说话方式和态度的改变就明白他接下来是要换另一种审讯方式,立刻就跟沈藏泽配合起来,“既然闫先生自己不想被当作嫌犯,也不想让妻子被我们警方怀疑,难道不应该配合我们警方调查,好好交代此前没说清楚的事情,这样才能达成警民合作,让我们警方能更快抓到真凶查出真相破案,也好为闫先生爱女讨回公道。”
闫冧在沈藏泽跟傅姗珊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凉水,又将水杯在手里转了几转,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两位警官,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过,至于我太太,不知道你们普通人是否清楚,像我们这样有一定财产又做了多项投资的生意人,夫妻之间早已不单单是靠感情去维系这么简单,我跟我太太在某程度上是利益共同体,小燕儿如果是作为我跟她的女儿好好长大,她能分到的钱只会多不会少,在这种前提条件下,我太太即使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也有足够的判断力知道什么对自己更有益,不会做出那种宁愿不要钱也要买凶杀女,导致自己一无所有去坐牢,还沦为老百姓茶余饭后谈资这样的蠢事。”
“既然闫先生替闫太太澄清了,那不妨也替你的大儿子,闫晋鹏澄清一下吧。”沈藏泽将一份出入境记录拿出放到闫冧面前,道:“你们夫妻结婚多年,有个大儿子,毕业后曾经在你跟你岳父共同持股的公司里上班,后来因为接连做出错误决策,在牵涉进相关经济案接受调查后被赶出了公司,之后无所事事了一段时间,几年前去了国外,据闻是在国外跟朋友一起创业,可根据出入境调查,就在绑架案发生不久前,你这个大儿子买了机票回国。关于这件事,闫先生不会不知情吧?”
目光落到那一纸出入境记录上,闫冧放下水杯,不动声色道:“我的儿子出国好几年,今年特意回来看看我跟太太,是什么必须要跟警方报告的事吗?孩子回家探望父母,天经地义,有什么问题?”
沈藏泽笑了笑,继续提出质疑:“如果只是单纯的回国探亲那当然没问题,只不过你这个大儿子,也跟闫太太一样,对突然冒出来的新妹妹接受度良好吗?真的不会觉得是多了一个人来跟自己争家产?”
闫冧道:“小燕儿才多大,我儿子再不成器,也没到要忌惮自己才几岁大的妹妹的地步。更何况,那可是他亲妹妹。”
“对闫先生来说闫晓妍固然是亲生女儿,可对于闫晋鹏来说,不是自己妈妈生的孩子,怎么就能当自己的妹妹,跟自己一起分家产了。”傅姗珊把对闫晋鹏做的背景调查也放到闫冧面前,道:“闫先生可别说我这是电视剧看多了所以在这里胡说八道,根据我们警方的调查,闫大公子在外的名声似乎也并不太好,至少不是什么性情温和好相处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嚣张跋扈,总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人不说,还动辄就打骂自己身边的人,完全就是挥金如土还特别喜欢坑爹的二世祖代表。这些可都是我们对令公子进行背调时接受问话的证人所提供证词的原话,没有一个字是我编的,希望闫先生不要觉得我身为刑警说话太过冒犯。”
闫冧往那傅姗珊拿出来的背调资料瞟了一眼,随即用手将那背调资料拨开,不屑道:“警官也知道这些话冒犯,既然知道还用来质问我,是不是太不专业了?更何况你们怎么知道这些不是对我儿子的抹黑?我这些年做生意自己被抹黑就算了,现在还要对自己儿子被抹黑负责了?那我是不是该从这里出去后就立刻以我儿子的名义给慈善机构捐一笔善款,好替我儿子做公益洗白?”
“闫先生可真会说笑,而且捐款做慈善树立正面社会形象替过去行为洗白这种公关手段,娱乐圈都已经用烂了,现在一般人对此也不像过去那么买账。说到底,做公益也不代表一个人的人品,这些年我们刑侦也抓了不少平日里没少做慈善但同时也做了很多坏事的犯罪分子,其实我身为刑侦的队长,挺想提醒一下犯罪者,不管平常做再多公益给自己洗白立人设,只要犯了法,该坐的牢是一天都不会少,该接受的惩罚也不会有半点减轻。”沈藏泽说完,继续拿出新的调查文件放到桌上,“闫先生,我们也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来绕圈子,在继续聊令公子的问题之前,不如闫先生现在先给我们说说看,到底是怎么跟地下钱庄勾搭上,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的钱运作,让香港的合伙人给空壳公司的虚拟账户支付巨额外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经侦给刑侦的调查文件,实际上算是一次合作。
闫冧是已经在经侦调查名单上多年的人,不是没有抓到过他的罪证,可最后还是让他侥幸逃脱了,早些年的经济犯罪有时候比刑侦这边的各种刑事案更难定罪,这些生意人交织在一起的关系网,千丝万缕的勾搭与相互掩护,形成巨大资本后不同阵营资本方的角力,都在给经侦的调查增加难度。
大抵也是因为跟经侦交手多次,闫冧对于经侦这个“老朋友”的审讯方式已经熟悉,而且每次都是有备而去,经侦再想要突破并非易事。
可刑侦这次负责绑架案不一样,闫冧最初的身份是受害者以及被害者亲属,他在心理上对刑侦的态度以及定位判断就不一样,一定程度上没有那么深的戒备,在放松部分警惕后就容易露出破绽突破口。加之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跟刑侦交手,接受刑侦的审讯,在对刑侦还很陌生的情况下,刑侦的审讯更容易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闫冧看着桌上的调查文件,有好半晌的时间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给出其他更多的反应,连表情都没有发生变化。
片刻后,他拿起那份调查文件翻了翻,然后又扔回到桌上,道:“我救女心切,所以想办法联系上了地下钱庄,程序上可能不那么符合规定,但也是情有可原,不是吗?”
沈藏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这情有可原看起来倒是挺合理,只不过我虽然不那么懂经济,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地下钱庄的运作方式,这地下钱庄可不是你说联系就能联系上的,更不是你联系上人家就会立刻给你掏钱,如果不是长期合作,早就有钱放在地下钱庄,你香港的合伙人也不可能能第二天就立刻支付那样一笔巨额外汇。闫先生,你不能因为我们刑侦的刑警不是经济专业,就干脆把我们当成傻子来糊弄。”
“沈队长,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受害者,还要靠你们警方帮忙抓住绑匪,还我小燕儿一个公道,否则我小燕儿还那么小就惨遭毒手,甚至被抛尸死得那么惨,要是连凶手都抓不到,不是存心让我的小燕儿死不瞑目吗?”闫冧说着又露出了痛心的表情,甚至还眼眶湿润地又用手锤了锤胸口,尽管如此,从他那双微微泛泪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半点真切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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