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在不久前改建过一次,工期完成后监控摄像头虽然已经装上,但是目前不是全部都已启用,而在抛尸地点附近的摄像头则基本都还处于调测状态,并且有两个摄像头的设置存在死角,无法完全地拍到抛尸地点,还有三个摄像头被发现在绑架案发生的当天晚上深夜时分,遭到了人为的破坏。”林霜柏走到会议桌前拿起自己的平板,然后将已经标记处摄像头位置的简易公园地图投影到大屏幕上,“我确认过录像,是有人用无人机对摄像头进行了破坏。另外,我还拷贝了一份近这一个月时间的公园监控录像,之后可以再仔细确认是否有可疑人物多次出现在公园里进行类似踩点的行为。”
“无人机……虽然从2024年1月1日起,民用无人机如果在未实名登记的情况下进行飞行活动一旦被查到就会被相关执法部门处罚,但就之前民用航空局发布的数据显示,直到2023年底,已经实名登记的民用无人机有126.7万架,然而我国交付的民用无人机总数却超过了317万架,而这还只是23年的数据。换而言之,到现在为止,国内还有大量市民是在未进行实名登记的情况下使用无人机。”沈藏泽双臂在胸前交叉,转头对黄正启交代道:“老黄,跟信息技术部的李科长联系,确认监控录像时,我们需要一位人员确认破坏摄像头的无人机型号,缩小范围后再根据型号的订购数量、当时接入区域网的信息数据对使用者进行追查。”
“明白,沈队。”黄正启记下沈藏泽的指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现在科技发达,查案比他们八九十年代的人要便利太多,且不谈各种痕检,满大街都是监控摄像头录像,还能进行手机定位追踪,除了手机之外的其他任何电子产品,一旦接入网络就能通过接入信息网络的数据进行源头追查。
即使不能每次都能准确锁定找出嫌犯,但也已经比过去完全大海捞针式排查要方便快捷也准确了许多。
“另外,虽然闫冧目前不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但还是要跟经侦那边确认,找出闫冧交付赎金的方式。还有其他几个受害孩子的父母背景也要进行调查,这样的人能达成协议相互掩饰,多半还是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在里头。”沈藏泽说道,“我们并不是要按绑匪的意愿去行动,而是不能放过任何的违法犯罪行为。闫冧和其他几对父母不愿意坦白跟警方合作,原因大概率就是怕警方对他们的公司、收入和财产进行调查,经济犯罪案不归我们管,但我们如果找到任何线索,也应该跟经侦分享,合作双赢。”
沈藏泽下达完接下来个人的调查指示后,立即散会令所有刑警抓紧时间动起来。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会议室,林霜柏却还一动不动地站在白板前思考着什么,好半晌才对已经在会议桌前坐下的沈藏泽说道:“为什么在开会时,你没有提网上有人传播视频照片引发舆论的事?”
沈藏泽靠着椅背,一手搭在会议桌上,手指不轻不重地叩响桌面,道:“目前只是我个人的怀疑,还不能确定。”
“所以,你也认为这个案子跟之前直播自杀爆炸案有关?”林霜柏转头看向沈藏泽,“依照我个人推测,这个案子很有可能实施计划的绑匪跟实际策划的,不是同一个人。”
“表面上看起来是两个案子,但,在网络上引起关注的手法太相似,而且,绑匪的目的虽然乍看之下是为钱,可实际上还是为了让我们去查闫冧和其他人,更重要的是,闫冧也跟股票操纵案有关。”沈藏泽从自己的平板里调出之前归类的调查记录,“能做出谨慎绑架策划的人,因为计划发生意外而杀人抛尸,我对此持保留态度。我更倾向是,这个绑匪就跟当时的冯娜娜一样,都不过是幕后主使的傀儡。只是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不可能跟蔡局申请重启案子将两个案件合并调查。”
林霜柏跟沈藏泽的看法基本一致:“其实还有一点,在我看来,闫晓妍的尸体被处理的方式所传达出来的信息跟之前绑匪所要传达的信息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一致,这个矛盾点也让我进一步判断绑匪只是计划实施者而并非绑架案的真正策划者。假定两个案子的实施者冯娜娜和绑匪都只是执行计划的人,那个隐藏在幕后主使只是策划提供计划的人,那么即使我们能抓到幕后主使,想要找到能确实证明其才是主谋的证据恐怕也会相当困难。这个人善于操纵人心,行事谨慎,不会轻易留下破绽和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除此之外,林霜柏,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沈藏泽将目光从平板上移开,抬眸看向林霜柏,脸上表情极淡,身上却莫名透出一种压迫感,“直播自杀爆炸案闭案前后,有什么事是我应该要知道,但是你却没跟我说的。”
林霜柏刚拿起板刷要将白板上的字都擦掉,在听到沈藏泽的问话后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沈藏泽的问题。
蔡局不可能会在不告知他的情况下把那个匿名电话的事告诉沈藏泽,可那件事他并没有跟蔡局以外的人提起过,连安善都没有,既然如此,沈藏泽又是怎么知道的?
板刷放回到白板底下的架子上,林霜柏回过身:“谁给你打电话了?”
“或者说,是谁给你打电话了。”沈藏泽尽管还在椅子上坐着,却丝毫没有被林霜柏骤然冷下来的脸色以及周身气场所压倒,反而十分镇静地说道:“绑架案发生的前天晚上,你去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第一遍我没管,但因为第一遍挂断后很快就又打来了第二遍,所以我替你接起了那个电话。而打来电话的那个人在听到我的声音后,什么都没说,只在沉默了差不多半分钟后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声,就再次挂断了电话。我看了那个电话号码,国外打来的,虽然这么做不太合适,但直觉告诉我打电话来的人不会是你的朋友或是前同事,所以我记下了那个电话号码后删掉了记录,之后请信息技术部的同事帮我追查了一下,货真价实的国际电话,但无法进行进一步的追查。然后那位同事告诉我,你之前也曾经去请他们帮忙追查过国际电话。”
平板放回到桌面上,沈藏泽起身两步走到林霜柏面前:“柏,我希望有任何事你都不要自己一个人去承受。”
交往后才能更清楚了解看懂林霜柏,尽管在人前的形象非常沉稳冷静,但在感情里的林霜柏却始终不会好好的跟他表达任何内心的情感,无论是关心还是喜欢,又抑或是自己的痛苦,全都以沉默的姿态呈现。
其实他大概能够理解,在一夕之间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变成人人见了都要上去骂几句再踹两脚的连环杀人犯儿子,也许后来出国后生活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好,在改名转换身份后也再没人把他当作是过街老鼠,在警界学术界有名有姓后更是名利双收,可对于林霜柏而言,人生从十一年前起就已经彻底转变。
那个被很多人喜欢也被人爱着的少年,已经在选择自杀那一刻起就彻底死去,来自于他人的厌恶憎恨以及自身的愧疚自责乃至自我怀疑,这些所有的负面情感远比他在案件发生前收获到的所有喜欢与爱要有更大的杀伤力,轻而易举的就侵蚀了他的内心和情感,比起表达,林霜柏更善于克制以及自我束缚。
把自己困在自己设下的牢笼中,给自己绑上束缚带戴上止咬器,生怕一打开笼门放出来的就是面目全非凶恶野兽般的自己。
微微侧开脸躲避沈藏泽的注视,林霜柏眉间显出浅浅的皱褶,好半晌才回答道:“我只是认为还没到要告诉你的时候。”
然而沈藏泽却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质问道:“没有抓到的未结案件真凶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电话给你,而现在这个绑架案,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再次犯罪制造的案件,如果现在不是告诉我的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林霜柏无话可驳,只能说道:“之前我跟蔡局已经汇报过这件事,也已经说过,我认为直播自杀爆炸案的幕后主使很大概率会再次犯案。”
“行,那么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沈藏泽并没有要轻易放过林霜柏的意思,“你一直很在意林朝一的遗传基因对你所造成的影响,所以我也去查了很多资料,不否认很多当代的犯罪学家认为遗传在犯罪行为中起一定作用,但你应该也很清楚,社会环境才是犯罪行为最为重要的决定性因素。一个人的基因从来就不会直接影响到犯罪行为,基因能影响到的,无非是人对于环境风险因素的感知能力和抵抗力。哪怕是精神疾病的遗传基因让你有极大可能性会变成一个精神病人,可你的身体里,并不是只有你父亲的基因,还有你母亲的基因。你一直把关注点放在林朝一给你的遗传基因上,是不是有些太过小看你母亲王如意给你的遗传基因了。别忘了,这么多年来,是你母亲在守护你,就算她已经去世,但你身体里,永远都会有她的存在,没有她,就不会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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