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说无凭,如果只要说出来就能抓住凶手,那么我当年差点被林顺安拖着一起死掉的时候,我就说出来了。你们警察办案,只会咬死证据,没证据连抓人都不行,更别提送检定罪。”林霜柏语气里都是不屑,更不把沈藏泽的暴怒放在眼里,“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清楚,潘时博跟旧案的关系,还有那两个不肯开口的孩子到底看到了什么。我跟林顺安不一样,我做事从来只要结果,用什么手段过程合不合法,会不会伤及无辜这些都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在我看来,已经结案十多年的旧案要想重启,只有一个方法。”
左手指间翻出从镜框里抠下来的另一块镜片,林霜柏起身猛一上步逼到沈藏泽面前,指间镜片抵住沈藏泽的颈侧动脉,森然道:“总要有人死了,警察才知道干活,既然如此就多死几个好了,沈队长,死心吧,我不会让林顺安出来的。”
黑如曜石的双眸中映出沈藏泽猝不及防的惊怒面容,林霜柏突如其来的攻击行为完全在沈藏泽预料之外,一贯反应极快的沈藏泽罕见的没能及时闪避格挡,而那从林霜柏口中说出的比一般嫌犯的威胁更令沈藏泽脊梁骨发冷的话语才刚没入空气,办公室的门便在同一时间被用力推开,黄正启神色紧迫地冲进来——
“沈队,潘时博割腕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潘时博用以割脉的器具,正正就是林霜柏离开讯问室前留下的那块眼镜片。
在医护人员紧急将潘时博送往最近的医院同时,沈藏泽也跟黄正启等人一同去往医院。
嫌犯居然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割腕,虽然还不确定目的是单纯自残还是为了自杀,可在事件发生的那个节点,刑侦支队无可避免要被问责,疏忽大意让嫌犯拿到器具做出危险行为。
眼镜片是林霜柏留下,换而言之,林霜柏要对这件事负责,然而就在蔡伟齐打给沈藏泽责问怎么会发生这种不应该发生的疏漏错误时,已经决定要自己担全责的沈藏泽才忽然惊觉,林霜柏并没有跟他们一起来医院。
黄正启开门冲进办公室的时候林霜柏的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就收手后撤,加上沈藏泽当时背对着办公室门口,很大程度上挡住了林霜柏的动作,因此黄正启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林霜柏正在用眼镜片抵住沈藏泽脖子进行威胁。
当时情况紧急,沈藏泽即使因为林霜柏而受到极大的冲击,整个人思绪紊乱且情绪也因愤怒惊愕夹杂在一起而全然无法进行冷静思考,可身为大队长,他还是必须要强迫自己将所有私人情绪压下,先行处理眼前的突发状况。
蔡伟齐并不是那种会一发生什么事就只知道大吼大叫对自己的下级发火怒骂却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领导,他在了解完当前的情况,确认过潘时博虽然割腕但并未危机到性命后,蔡伟齐才在电话里极为严肃地批评了沈藏泽几句,作为办案多年的刑警,做大队长也不是一天两天,竟然还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实属不该。
而因为另一起医疗纠纷鉴定而去了法院你那边参加庭审的安善在听说了事情后,一下庭就立刻赶来医院,当他沿着走廊一路小跑到沈藏泽面前时,沈藏泽才刚挂断蔡伟齐的电话。
安善一手叉着腰尚未顾得上喘口气,急急开口:“沈队,我听说……”
“安善,你一直都知道。”沈藏泽打断他的话,手机被他紧紧捏在手中,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我跟他的关系,还有他一直以来没有坦白的事。”
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安善没有立刻回答沈藏泽,他缓过那口气,神色平静得有几分古怪,良久才答道:“你们自己不打算说,我就没有说穿的必要。至于坦白,你是指当年的案子还是现在。”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其实你也一直有隐瞒未提的事。”沈藏泽的声音里都透着克制,尽管他一直面无表情,只是脸色有些阴沉,可安善却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困兽般的扭曲,“安善,你在维护的,是人还是真相?”
安善并不在意旁边还有同事在听着他们说话,面对沈藏泽的质问,安善说道:“如果我说是人,你打算怎么做?跟蔡局申请将我停职?”
摇摇头,安善的表情仍和平日里一样,温和淡然,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感到震惊或失措,“沈队,你没有那个权力。更何况只要是人,总会有自己的秘密。只不过现在,应该还是潘时博在讯问室割腕,还有怎么跟大家交待霜柏的身份这两件事更重要。”
有些关系,总有一天会被曝光,无论是大家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察觉,还是被人刻意拿来大做文章。
到了那天,受到影响的,从整个刑侦支队到身为局长的蔡伟齐,甚至是沈义,都无法幸免。
“林霜柏的身份没有什么好交待,他是我刑侦支队的高级犯罪案件顾问,也是蔡局从海外特聘回来,如果他有任何问题,上级不会通过他的背景和身份审批。”沈藏泽斩钉截铁地说着,“潘时博割腕这件事,是我身为队长的疏忽,之后也会写报告说明情况,任何批评处分我都接受承担。”
“沈队,我觉得,还是跟大家说一下吧。”一直没说话的黄正启还是忍不住在这时候插了进来,“要是不说清楚,队里其他老人知道后,难保不会对林教授有看法,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沈藏泽闭了闭眼,太阳穴处一抽一抽的作痛,再睁眼时他眼神凌厉地看着黄正启,眉眼间是糅杂着怒意且压抑的复杂情绪:“有什么看法就站在我面前跟我说!我的母亲是因为哪个案子牺牲的,我作为被害者亲属都能接纳林霜柏,他们是有什么资格有看法不接受?!”
黄正启却并不认同沈藏泽的话,顾虑着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只能避重就轻地委婉道:“有时候跟有没有资格无关,对于队里的老人来说,他们跟各种罪恶对抗多年,现在突然告诉他们,不久前加入刑侦一齐共事的新同事实际上是过去旧案的特殊关系者,这并不是容易接受的事。这事要是让沈老队长知道了,他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你以为我父亲不知道这事吗?”沈藏泽知道这件事总归会把沈义扯出来说,冷声道:“蔡局在特聘林霜柏回国加入刑侦支队的时候就已经跟我父亲说了这事,我父亲从未对此有过半点不满或是质疑。身为警察,如果轻易就感情用事让个人情感或是带有主观意识的偏见影响自己的判断,还怎么能好好办案。”
边上的王小岩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沈队你一开始的时候,不是也不喜欢林教授吗?”
最初林霜柏到队里,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空降来的是什么人,沈藏泽也明显跟林霜柏不是很合得来,虽然他们也没有很喜欢林霜柏,毕竟他们都是跑一线的,跟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打交道,对一个给人感觉有点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所谓教授,其实也不太能产生认同感,觉得这种人来当什么高级犯罪案件顾问实在有点多余,但最跟林霜柏针锋相对的,其实是沈藏泽。
“是,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他有保留看法,不确定这个人加入我们刑侦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也不清楚他的加入会对我们这个团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所以我始终不信任他,在他没有依照我们的规定还有纪律行动时,也对他有所不满。”沈藏泽并不否认自己最初对林霜柏抱有的态度不友善,“你如果想听实话,我甚至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我作为刑侦支队的大队长,对一个突然被局长指派来加入的顾问,我从心理上就不接受,理由很简单,这是刑侦支队,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在警校经过系统专业的严格训练和实践,通过统一招警考试还有严苛的选拔后才能正式成为警察,一个从国外来的教授,不是正式的警察却能凌驾在你们之上直接参与案件调查左右我下达的行动决策,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也许是长相,又或许是最初见到那几面里,第二人格也曾经出现过,所以在当时除去现在跟队员们说的这些理由外,沈藏泽总是会觉得林霜柏的身上有种令他感觉危险的气息。他不质疑林霜柏的专业度,也不认为林霜柏是来跟他争权,但对于当时林霜柏所说的一些话以及某些时刻所表现出来的对死亡的漠然,他始终很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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