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裳是皱的,行色匆匆,脸色不虞,看起来心头坠满了沉重的心事,跟这座一贯散漫慵懒的艺术之都气质格格不入。
伊洛里在两年前来过飞鸟城一次,那时候他是跟父母一起陪着索菲娅去城中的皇家美术学院报道,精灵活泼、才华横溢的女孩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进入梦想中的学校深造的机会,全家人都沉浸在为索菲娅高兴的氛围中。
那是索菲娅第一次出门远行,离开父母和兄长的怀抱,她热烈地奔向新的天地。
【哥哥,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为我打开了大门。我会成为想成为的任何人、任何人!】记忆中的索菲娅大声宣言,她靠在栏杆上,风吹动她的连衣裙,她张开手,仿佛要随风化作鸟儿飞走。
是的,索菲,你赢得了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对你并不好,它夺走了你,没把你还给我们。
伊洛里用指甲掐了掐掌心,不让自己继续想起当时目送索菲娅提着行李箱走进校园时看见的背影,这时候的心碎帮不上他和爸爸的任何忙。
圣玛丽医院是一间公立性质的医院,从外表上看完全不如赞助充足的私立医院那般富丽堂皇,小得可怜,但还算干净,红色外墙爬满爬山虎藤蔓,有一半藤蔓都变得枯黄,看起来更像一间经营不善的植物园,而不是救死扶伤的医院。
伊洛里走进医院大厅,坐在长椅上的都是些满脸皱纹和色斑的老年人,眼皮半阖,昏沉地在等待着医生叫到自己的号码。
“劳驾,要去3号病房得往哪里走?”伊洛里叫住一个正好捧着托盘从会诊室出来的护士。
护士斜他一眼,姣好的面容显出被耽误时间的不耐烦,她冷冰冰道:“左边楼梯往上走,三楼按序号数过去就是。”
态度很不友善,但这时候也无法计较些什么,伊洛里环视一圈,最终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护士嘴中的楼梯口。
楼梯盘旋着往上,为了节省木料,所以修建得格外陡峭,走起来也就格外费劲,由于年久失修,因此伊洛里每走一步楼梯都发出一声极细的咯吱声,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垮掉。
这种医疗环境不管怎么看都比不上私立医院,有能力的医生估计也不会留在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伊洛里的心更是揪起来,爸爸在这间明显水平不高的医院待这么久都不转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伤势不算太严重,想要尽可能省一些医疗费,而第二种则是伤势过重无法转院。
伊洛里衷心希望会是前一种可能。
病房并不难找,有序号做指引,伊洛里一路走过去,钉在病房门框上、标记了“3号”的木牌一下子吸引住了伊洛里的注意,而薄薄的一扇木门后没有一丝声响传出来,寂静得可怕,这更加深了他的不安。
“开门吧,没事的,爸爸的身体一向很好,不会轻易地倒下的。”伊洛里几乎挫败地安慰自己,越想越觉得糟糕。
他知道,自从索菲娅失踪之后,原本脸色红润,能够一口气吃完一整个南瓜派的老人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很难得开怀大笑,整日忧心忡忡,勉强地撑着精神,还拿出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原本准备用来跟妻子一起环游旅行的钱去印刷厂印了大量寻人启事单,发出悬赏,同时去委托不同的私家侦探寻找索菲娅的下落。
母亲没有在信中说,但伊洛里也能猜到父亲之所以突然来飞鸟城,应该是因为从私家侦探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特地来确认。
他努力恢复成平静的表情,手按在门把上,缓缓往下压。
吱呀——
跟所有医院一样,病房里放置了多张铁架床,窗户开着,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医院冷清,没有多少病人在房间里,伊洛里看见了其中一张躺着人的床旁边坐着一个人,那人留着一头深色的卷发,抱着双臂,他的头向前一点一点的,似乎在打瞌睡。
伊洛里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陪护的人的肩膀。
那人被吓了一跳,猛地惊醒,一抬头就看见伊洛里,嘴里惊叫道:“啊!伊洛里堂哥,你终于来了!”
伊洛里在嘴巴前竖起一根手指,“嘘……”
他的眼神不由得落到床上虚弱的老人,问:“林奇,我爸爸是怎么了?”
林奇虽然比伊洛里小一岁,但长得却比伊洛里魁梧,经常举重的锻炼习惯让他的胸肌变得宽厚,五官算端正,配合粗黑的眉毛,看起来有种粗糙的质感,总而言之,他看起来像一个健美的大力士。
而在其他人看来粗手粗脚的大力士此时却低声细语地解释,“那些劫匪在抢完钱后把斯诺叔父推到了地上,斯诺叔父的脑袋磕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所以暂时陷入了昏迷。”
“但是别太担心,医生说伤口不是太深,斯诺叔父随时有可能会醒过来。咕——”林奇还在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一下子红了脸,尴尬地说:“我可能是午饭吃得太少了,这里的医院餐只有一点点,只够我平时饭量的一半。”
伊洛里摇了摇头,轻声地说:“林奇,你去吃饭吧,让我来照看爸爸。没关系,我会照顾好他的。”
林奇被伊洛里脸上的悲伤说服了,他低声地说:“我会很快回来,还会给你带一份饭。”
他把病房留给了伊洛里和斯诺。
第50章
等病房重新安静下来, 伊洛里无声地扫过斯诺头上一圈圈缠绕起来的纱布和脸上的淤青,老人显然遭受到很恶劣的对待,嘴角开裂了, 耳朵也出现撕裂。
伊洛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觉得自己的父亲这么虚弱瘦小过,随便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吹病。
他差一点就会失去他。
想到这个可能, 伊洛里喉头一阵发紧, “对不起, 爸爸,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床上的斯诺·亨特没有对这一番话做出任何回应,他的嘴巴翕张开来, 嘴唇因为缺水而出现细微的皲裂,呼着气,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伊洛里看见桌子上放了一个水杯,杯里盛着些干净的水,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从口袋内掏出来一块干净的手帕,用手帕一角沾湿了些饮料,然后轻轻地润湿了年老红血人的嘴唇。
他做得很认真,斯诺似乎也感受到这一点湿润, 昏迷中的老人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
【 ……你爸爸在去往飞鸟城寻找索菲的时候遭遇了劫匪,劫匪抢劫了他。 】
“爸爸, 我在努力了,有个占卜师告诉我, 只要我继续追寻笼罩在卡斯德伊人身上的黑暗, 我就会找到索菲。”伊洛里握住斯诺的手,紧紧地,他就像一个颤抖的孩子。
他额头抵着斯诺的手, 低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把索菲带回来,我向您承诺,等我把索菲带回来的时候,我会把我现在所隐瞒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窗帘被风吹动,长长的影子落在床上。
……
罗宾森警官面对两个矮小的红血人,一副漫不经意的姿态说:“我们还在追查中,但是目前还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行踪。”
“什么叫做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行踪!”林奇几乎要跳起来了,黑黝黝的他就像一块暴躁的黑炭,“警官,我的叔父倒在路边差点流血死掉,他是个公道的好人,从来没有招惹过任何麻烦,不应该遭受这么残忍的暴行,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
罗宾森警官用笔点了点太阳穴,不耐烦地说:“没有不管,我已经说了是在追查中,只是你们得耐心等待。我现在不就是又来进一步了解详情吗?”
他撇开眼,有点后悔自己为了逃避通宵审问罪犯的苦差而找借口来这里录口供的决定。
果然红血人都是格外的大麻烦,总是吵吵嚷嚷的让人厌烦。
罗宾森警官对待矮自己一头的林奇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即使林奇已经是个独立的成年人,提出的诉求足够有道理。
林奇感受到了这种歧视,更加生气地扬起粗眉,道:“警官先生,我要求你们采取更加积极的抓捕行动,抢劫事件已经过去了六天,而我还是没能得到一点有关抓到劫匪的消息,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合理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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