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法掐住伊洛里的下巴,自己喝了一口药,然后吻住伊洛里的嘴唇,强行给他渡药。
如此重复好几次,直到喂完药,狄法口腔里都是伊洛里的血。
第188章
狄法捂住伊洛里的嘴巴, 不让他再把药咳出来,低声说:“嘘……可以了,我已经都听到了。”
狄法抱起伊洛里, 命令士兵们,说:“你们留下来, 等木屋上的魔法屏障消失后, 把屋子拆掉, 从里到外地搜查一遍,看看乌恩先知有没有给亚瓦尔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木屋竖立起来的魔法屏障来源于乌恩本身的力量,而今他已经死亡, 屏障也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遵命,大人。”士兵们俯首领命,分出数个小单位去砍树,准备将巨大的树干砍倒,当做简易的攻城锤来撞碎木屋。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波格听见狄法的话,身躯登时像被吹胀的气球,喉部鼓起来。
“呱, 放开我,老师、老师, 救我!”
眼见士兵逼近木屋,他更是闹得厉害, 又急又气地嚷嚷:“您听到了吗, 这些坏人要毁掉小屋了,求求您快用魔法把他们都赶跑呱!”
兽人天生力气大,两个士兵都有些按不住他, “狄法大人,该怎么处理这个小孩?”
狄法冷漠地低下眼,看一眼波格,小蛙人脸上蹭上了泥土,看起来像个脏兮兮的小可怜。
狄法:“乌恩先知已经去世了,魔法也将要消失,他留下来的东西很快也会失去价值。你想清楚,是要抱着那些东西一起消亡,还是让它们在最后发挥一点作用?”
不远处的木屋内一片沉寂,再没有一个暴躁的老人在怒斥,与此同时,刻在木墙上的魔法铭文在一点点变得黯淡。
“……老师?”波格看见这一幕,终于不得不接受乌恩死亡的残酷事实,脑袋埋进手臂里,哀哀地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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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法带伊洛里上了马车。即使喝完了乌恩给的药水,伊洛里的喉咙里仍旧止不住地涌出血液。
“咳、咳。”伊洛里尝着嘴里的血味,此时此刻,终于有了死亡的实感,和对自己是个羸弱的红血人的实感。
狄法将伊洛里放在沙发上,给他擦去额角的冷汗,“伊洛里,你会没事的。”
但伊洛里却是摇头,绿眼睛里氤氲起一片湿意,“我目睹了乌恩先知的死亡,我知道那是怎么样的过程。”
连最伟大的魔法师都没能治好自己的白斑病,他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又怎么敢指望靠一瓶药水就能起死回生?
伊洛里握住狄法的手,说:“我、我是个太脆弱的、拥有魔法天赋的红血人,咳咳,而现在我成为了被魔法诅咒的人,我能够接受这个下场,可是等我死后,你该怎么办?已经种入我体内的’奇迹‘还能够剜出来给其他人吗?”
狄法擦汗的手一顿,低下头看伊洛里,异色瞳孔中倒映出来一个苍白、狼狈的人影,伊洛里像一件被摔碎太多次的瓷器,连裂痕都显得疲惫不堪。
“我以为能背负起你的命运,治好你的病,但现实证明我做不到。”
伊洛里一直不让自己后悔,谨慎地做出选择,遵循本心,无论多苦涩的结果都吞下。
他当时没意识到自己接受手术的行为会有多严重,现在他宁愿狄法喜欢其他人,一个更健康、能陪伴他更久的蓝血人。
狄法感到伊洛里的眉睫湿润,颤抖着扫过自己的手掌,他抬起伊洛里的脸:“伊洛里,我不在乎你说的话。”
“……什么?”伊洛里一怔,对上黑漆漆的异瞳,心脏漏跳一拍。
狄法牢牢按住伊洛里的后脑勺,不许他移开视线,一字一句道:“我只觉得庆幸,我们性命相连。你活着,我就因你而活,而如果你死了……”
他摸到伊洛里的心口,指尖冰凉得仿佛直接触碰皮肉下的灵魂,让伊洛里麻痹,“我就把你放进我的棺材,我们一同下葬。”
我们会一起活下去,或者一起面对死亡,我不害怕死亡,跟你性命相连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幸运。
伊洛里感到有什么在胸腔里轰然塌陷,他望着面前比自己更像是无药可救的男人,嘴唇颤抖起来,想说什么,但接连呛咳出来的血液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哧!”伊洛里呕出一口血,很快又晕过去,最后映在视网膜上的是狄法垂落下来的白茶发珠和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手上的陈年疤痕不好看,但却宽厚得令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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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翠林地连夜赶回白桦庄园后,伊洛里昏昏沉沉地病了两天,期间醒来就是不停地吐血,然后又昏迷过去,每次睁开眼都能看见狄法在身旁陪护。他甚至觉得自己那两天吐的血加起来几乎有一脸盆那么多。
值得庆幸的是,乌恩的药还是起作用了,在第三天,他的体征终于开始稳定下来,人也能够保持比较长时间的清醒。
“!”伊洛里梦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摸向床边,还没摸到什么,手就被抓住了。
“怎么了?”有人拉开窗帘,整个房间一下子被浅薄的晨曦映亮,伊洛里慢半拍地抬起头,看见是狄法。
清冷的曙光中,狄法撑着床沿缓缓靠近,他攥紧伊洛里的手,发现他手心渗出一层冷汗,问:“又做噩梦了吗?”
伊洛里急促地呼吸,脸色发白,梦中血腥的场景让他回不过神,“狄法,我又梦到了乌恩先知,他脖子断成两截,却还在重复临死前的话。”
“北方的威胁、北方的威胁,那些影魔,他们做梦都想要魔法屏障消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向我们进攻的机会的。”
人类靠魔法撑过漫漫长夜,在大陆上立足,建起城邦,把影魔和食尸鬼赶到冰原,而现在,人类却不再被眷顾,魔法天赋反而成为一种诅咒和瘟疫。
当失去魔法的庇佑,人类的爪子和牙齿都比不上野兽的锋利,该何去何从?
伊洛里:“狄法,科学院有回信了吗?他们测算出来还有多久魔法就会完全消失了吗?”
狄法瞒不住伊洛里这件事,他对乌恩的预言上心到几乎每天都问。
狄法抚摸着伊洛里的发梢,低声道:“最糟糕的预测是十个月,最乐观的估算也不过是两年。派去花仙子聚集区的人已经寄回报告说,魔法母树正在无可挽回地枯萎,花仙子和水精灵的族群也出现严重的死亡情况。”
想到那些奇妙的魔法种族,伊洛里如鲠在喉,他很轻地吸气,宛如一声叹息:“我们帮不了他们,对吧?”
狄法的神情平静得近乎冷酷,他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低沉而坚定:“魔法的时代已经注定要结束了,铁和火的时代将会到来,它们会是这场变革中首先消亡的物种。”
“适者生存”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如果无法适应,那只有被淘汰的下场。
狄法的视线落到伊洛里的脸上,一寸寸重新染上温度,“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他按了按伊洛里的后颈,经过连日来的修养,伊洛里的颈骨一带已经多了些脂肪,不再那么嶙峋地凸起,问:“你想要继续睡,还是起床吃点东西?”
伊洛里已经全无睡意,说:“我跟你一起起床。”
“好。”
狄法先下床去洗漱,然后吩咐仆人煮一些易于消化的粥点,伊洛里则是在他离开后,进浴室慢吞吞地洗干净脸,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神色恹恹,脸上仍旧有零星白斑,但颜色已经褪得很淡,不细看看不出来。
伊洛里又脱了衣服,瓷白的皮肤上,大片白斑如残雪般堆积在肩胛骨两侧,如同鸟儿的羽翼。
除此之外,白斑病没在他身上留下其他痕迹,仿佛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
伊洛里正想凑近些,把白斑看得真切点。
“你看起来好很多。”狄法的声音忽而从浴室门口传来,他不知道什么回来了,盯着伊洛里的后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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