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偌大的餐桌只剩下狄法和伊洛里还在。
因为没休息好,伊洛里没什么胃口,连一块松糕都吃得味同嚼蜡,很艰难才完全咽下去。
咔——
刀叉在餐盘上切割出声音。
狄法忽然道:“今天我受邀去参加一个慈善晚会,宴会会为赛特城的孤儿筹集善款,如果顺利的话,主办方大概会利用筹集到的钱建造起三间济贫院,收养五百名孤儿,直到他们长到能担任工匠学徒、自己养活自己的年纪。”
这番话他是对着伊洛里说的。
伊洛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却见狄法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一副在等待他给出回应的样子。
“我会尽量在晚上八点之前回到城堡。”
伊洛里忽然理解过来,道:“路上注意安全,我……我会等你回来。”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底气并不足,心里窘迫。
他抬头看周遭的仆人都在站得笔直,他们的目光直直望向自己面前的空气,看起来完全没有留心主人的谈话。
顾忌着那些目光,伊洛里把最后一点蜂蜜水都喝下去,连忙也说自己吃好了,跟狄法告辞,夹着讲义往图书馆去。
等伊洛里走后,狄法的表情沉冷,理智,肃穆,如同零件尺寸都计算精确的机械,一如既往地冷峻。
“将东西都撤了吧。”狄法说。
在男仆们都忙碌着把用过的餐具收下去洗的时候,狄法起身,让海伍德跟自己过来。
狄法:“海伍德,去年五月负责城堡外围安保的主负责人是谁?”
这么刁钻的问题一时间问住了海伍德。老爷要知道这个做什么,难道安保哪里出现了纰漏?
海伍德迟疑了一下,答道:“老爷,是来自第一步兵团的佩恩·赛门少校,自上一任负责人退休后,最近这七年间都由他与另外三个副手协调城堡外围的安保人员和巡逻时间表。”
狄法思索着,缓缓转动着翡翠扳指。
所有能来灰铸铁城堡驻守的士兵都已经通过了背调和能力考核,按理说都是对卡斯德伊忠诚的精兵,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沉吟道:“让赛门少校跟他的三个副手带上去年一整年的巡逻排班表以及异常情况登记表来我的书房一下吧。”
“是。”海伍德不理解狄法这个命令的用意,但刻进骨子里的忠诚让他无条件地遵循了命令。
第33章
入夜时分, 下起了大雨,伊洛里站在窗边看雨水打湿庭院。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从马车里出来的狄法, 仆人撑起的雨伞遮住了狄法的眉眼,黑色的雨伞一直移动到城堡门前。
伊洛里瞟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七点四十五分, 狄法总是很准时地履行承诺。
他一边检查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一边喃喃道:“像我这种假装深情的把戏,还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就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谎言越多, 炸开的时候带来的威力就越大。
***
温暖舒适的房间中,狄法与伊洛里坐在由胡桃木雕成、椅身包覆了柔软填充物的扶手椅上,他们都专注于摆放在茶桌上的国际象棋。
棋子落到棋盘上的落子声断续响起。
嗒——
“马到F5。”伊洛里说,他伸手把棋子往前推了两步,然后再往右一格,恰好封住了狄法的皇后。
伊洛里少见地带上了眼镜,他不着痕迹地偷看狄法一眼,对方也在认真思索,眉宇微蹙, 眼眸里沉郁着透碧的蓝。
狄法捻着已经吃掉的棋子,将自己的兵往前挪了一格, “F6。”
这一步盘活了原本陷入绝境的皇后。
伊洛里笑了起来,道:“这一步下得妙, 我想不到还能有这种破局的办法。”
狄法看了一眼架在伊洛里鼻梁上的眼镜, 道:“平日里看不出来你有眼疾。”
工本费昂贵的单片眼镜是权贵身份的象征,而伊洛里所带的,有眼镜腿、外形并不雅致的双片眼镜就属于一种医疗矫正器械了。
带着双片眼镜的人一般会被其他人默认为有视力障碍。
伊洛里:“哦这个, 我的眼睛平时看不太清楚远处的东西,戴着它能够让我觉得轻松点。”
这么一个铁疙瘩压在鼻子上不舒服,所以他平日都只在临睡前,需要长时间阅读或者撰写文稿的时候才戴。
伊洛里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眼镜框,笑道:“看起来可能是挺奇怪的。”
狄法端量着伊洛里,很认真:“不奇怪。”
圆圆的镜片和笨重的形制,在别人脸上或许会显得滑稽,好似不协调的装饰,但由本就五官清俊的伊洛里戴来,却是多一分书卷气,更显正派温润,添上学者的气质。
一如棋盘上相互攻防的黑白棋子,伊洛里的心也同样紧张地绷紧了。
伊洛里侧过脸清咳了声,“咳,我的象接下来要往前压了,小心点。”
他们两人的棋一直下到外边的夜雨都停了下来。
“将军。”狄法说出这个词,与此同时,他手下黑色的士兵干脆利落地“吃掉”了伊洛里的白国王。
游戏结束。
伊洛里皱了皱眉:“真可惜,这局就差一点我就能逃走了。”
跟狄法对弈,他输多赢少,这多少让他感到泄气,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输,但跟一个强劲的对手博弈从某种程度上也不能说没有乐趣,伊洛里还是从中得到快乐。
伊洛里收拾着棋子,按照棋谱重新归位,为新的一局做准备,狄法走到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伊洛里看着狄法倒酒,他无声地攥紧了手中的棋子,道:“你知道,我今天一直在想……”
“什么事?”
“就是,”他尽量语气平稳,“你想要我做你的情夫吗?”
说出这种话,他的表情没有很大波澜,但脸已然无声地红透了,只是在暖黄的灯光下并不明显。
狄法一时间没有回答,放下了酒杯。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声音很沉,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狄法一般很难对什么事同时感到愕然和迟疑,现在这算是一个例外。伊洛里今早才说过不愿意别人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现在为什么忽然这么说,而且,情夫?
狄法紧紧地皱起眉,对这个词感到排斥。
有比这个词语更好,不强调金钱关系与不平等地位的,更能够定义两人关系的。
伊洛里看着棋盘边缘倒下的棋子,七零八落,像极“国王”被将军,已经无计可施的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想要一直留在灰铸铁城堡里。可是等安东尼和安德烈上学了,作为家庭教师的我就没有能够留下的理由了。”
蓝血贵族都以豢养情人为光荣,越多的情人越能彰显他们的魅力和财力,在这种风气下,情人的性别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就算狄法答应,这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名誉上的损害。
所以他才会这么提出来。
听到伊洛里说的话,狄法阴沉的脸色才放松下来。
“伊洛里,你当然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不是家教,而是作为卡斯德伊的决策顾问,没人会对你的存在有意见或猜忌。”他早就想好这件事,本来是想迟点再跟伊洛里商量。
“……决策顾问?”伊洛里犹疑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对,顾问,协助我处理卡斯德伊的事务。”狄法踱步到伊洛里面前,阴影几乎将椅子里的伊洛里完全笼罩。
他缓声解释道:“早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老古板的学家们都不认同我的理念,也无法接受新兴事物,只信奉陈腐得不能再陈腐的那一套规矩。”
“可是时代已经发生改变,随着蒸汽机的出现,魔法再不是所有问题的唯一答案,甚至它不再能成为答案。”
沉稳的声音甚至引致空气的共鸣,如此确信,仿佛带有让人想要相信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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