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前,谢放觉浅,同小石头一样,有段时间也认床。
当年刚从北城去到符城的那段时间,睡前得喝点酒,才能睡得深。
府城房间里的那张床,都适应了很长时间。
后来,千金散尽,能够有个地方给他窝一窝,躺下去立马就能睡过去。
认床的毛病,也就好了。
再后来……不再认床,开始认人。
只要阿笙躺在他的旁边,他就能睡得格外地沉。
反之,就会做整夜,整夜的噩梦。
再睁眼时,身在符城……又花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床边没有阿笙的日子。
只是“认人”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说给阿笙听。
不然……
怕是会将人给吓跑了。
…
阿笙还在等着二爷往下说,可二爷似乎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阿笙也便没有追问。
外头的炮仗声早就停了,院子里没了小石头的笑声跟嚷嚷声,显得格外地安静,只有他跟二爷两人的脚步声。
阿笙浅浅地打了个呵欠。
“可是困了?”
阿笙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一点。”
阿笙平日里作息很规律,这个点,往常他已经睡下了。
何况,因为迎新年,他今日忙了一天。
“正好,去屋里睡?”
阿笙呵欠打到一半。
谁,谁的屋?
…
谢放在将毛巾,放在冒着热气的脸盆里。
阿笙坐在床上,听见房间里时不时响起的水声,心跳得比溪涧的水流还要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鬼迷心窍地……还是跟着二爷一块,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许是……
像今日这样,能够同二爷一起独处的机会,实是太难得了。
他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错过同二爷相处的时间。
听见脚步声,阿笙倏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
冷不防跌进一双噙笑的深色眸子。
谢放:“大半夜的,阿笙这是要去哪儿去?”
阿笙脸颊通红,摇着头,“没……”
他以为二爷已经洗漱完,准备上床,所以才起身给二爷腾地方,好方便二爷上|床来着。
“来,先擦把脸。温度我试过了,刚好。”
谢放将手中的毛巾递过去。
阿笙这才注意到,二爷手里还拿着条热毛巾。
阿笙愣住。
方才二爷亲自出去打水,是,是为了给他打的热水?
阿笙伸手接过二爷递来的毛巾,擦了脸。
忽地想起,“二爷您洗过了么?”
“我不急。”
谢放将阿笙手里的毛巾接过,返身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盆泡脚桶。
阿笙瞧见二爷端着泡脚桶,瞪大了眼睛。
二爷这是要泡脚?
可这种粗活,二爷也不用亲力亲为呀!
阿笙赶忙走上前,比划着手势,让二爷将泡脚桶给他。
“不用,没几步路的事情。还是阿笙觉着……南倾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盆水都端不动?“
阿笙慌忙摇头,脸上表情满是着急。
他,他不是这个意思。
“阿笙去床上坐着。”
为了不惹二爷不高兴,阿笙只好回床上坐着。
谢放将泡脚桶给放在榻前得地上。
他弯腰,去脱阿笙的鞋。
第185章 屏住呼吸
阿笙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脚。
“别动。”
谢放手握在阿笙的脚踝上。
仿佛被一阵电流激过,阿笙的身子倏地一颤。
掌心的温度,通过棉袜清晰地传至他的肌肤,阿笙的脸颊通红。
没敢再动,怕自己挣脱的力道要是过大,会不小心伤了二爷。
阿笙一只手抵在二爷肩上,另一只手慌忙比划着,“二爷,真的不用了,我可以自己……”
这种粗鄙之事,怎可劳烦二爷呢?
阿笙恨不得将自己的脚给缩进被窝里,可……可他又还没洗漱。
真真体验了一回,什么叫进退两难,坐立不安,坐……做如针毡。
“尽管坐着,其他的交给我便可。”
谢放蹲身,他抬起阿笙的脚,放于自己的腿上,“晚上陪着小石头玩了那么长时间,脚肯定僵了吧?水温可能有点烫,尤其是你脚刚伸进去的时候。
不过泡脚,还是用稍烫的水比较好,不然一会儿就该凉了。”
说着,脱去阿笙脚上的袜子。
这事,谢放做得十分娴熟。
从前阿笙外出谋生活,夜里回来得晚,他也会替阿笙脱去鞋袜,好让阿笙好好地泡一泡脚,稍作放松。
那时,阿笙花了重金,治好他的手,可他的手基本就只能起一个观赏的作用,不能提重物,不能干太劳累的活,甚至哪怕他想要通过替人写字,赚一点贴补家用,时间稍长,手便会隐隐作疼。每回还得累及阿笙替他打水,热敷。
提个热水,对那时的他来说是件极为困难的事,他每次只能打个半瓶的热水瓶,多跑个两三趟,才够泡脚的水。
阿笙好几次欲要帮他提水,又没敢那么做——
他那时脾气不好,性子敏感。阿笙做得多了,他便会挖苦地问一句,是不是瞧不起他这个废人。
多混账。
…
二爷给自己脱鞋袜,是阿笙梦里都不敢想的事。
他脸上的温度就没退下去过,就连脚指头都害羞地蜷缩在了一起。
知晓阿笙脸皮薄,谢放佯装没有注意到他通红的脚背,脚慢慢地将他的双脚给放进桶里。
谢放抬起头,“会不会烫?”
阿笙连忙摇摇头,比划着,“不,不烫,刚刚好。”
水温谢放是拿手试过了的,不过手的触感同脚的触感到底是不一样,再一个,每个人的冷热感知,也会有所不同。
谢放也便暂且信了,“若是烫脚,就迟点放进去,别逞强。”
阿笙点点头,当真刚好。
谢放站起身,笑着道:“我去洗漱,等水差不多了,你再告诉我。”
阿笙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二爷竟只顾着照顾他,自己都还没有洗漱。
阿笙瞧着灯下二爷的背影,直觉这个年,是他过得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年。
…
谢放洗漱完,端着洗脚盆,回到床边。
阿笙已经自己将脚给擦拭干净,躺在床上。
不同于小石头一个人就霸占了整张床,阿笙只占据了床的一个角落,床空得还能再躺下第二个人。
谢放失笑,“不是说好了,你要是泡完脚了,就同我说一声,我给你拿擦脚的布么?”
背对着他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倘若不是谢放方才再床上坐下前,清楚地撞见阿笙赶忙闭上的眼睛,他多半以为,阿笙这会儿已经睡了。
在床边的空位拍了拍,谢放声音含笑,“便是要睡,也需再躺出来一些,贴着墙,不怕睡觉稍微一个翻身,脑袋就撞到墙上。”
裹在被子里的人,动了动。
阿笙原先是面朝里,背对着门的方向。
闻言,他慢慢地转过了身,只是全身都裹在被褥里,包括脸颊、鼻子同嘴巴,只露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攥着被子的指尖泛白用力。
只差没有将“紧张”两个字贴脑门上。
谢放在阿笙的脑袋上揉了揉,笑着道:“同我一起睡一个屋,紧张?”
阿笙没吭声。
如果只是睡一个屋,自然不至于这般紧张的,可,可他同二爷眼下是,不仅睡一个屋,还,还马上就要躺一张床。
片刻,犹豫了一下,用手指头,比了个手势,表示一些些。
是有些紧张。
不,不过不多,只是一些些。
真的只是一些些而已。
谢放低头看他,“为何紧张?”
阿笙的眼神去瞧被放在床边的泡脚盆,顾左右而言他,他比划着收拾,“二爷不是也要泡脚么?得抓紧时间,不然回头水该凉了,再一个,时间也不早了,二爷泡完脚,也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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