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林疏轻轻抬起手腕,光洁无瑕的小臂肌肉袒露在许海盛眼前:“我的手腕上有不止一道划伤留下的疤,这也是后遗症引起的?”
许海盛闻言低头凑近了看了看,惊讶道:“什么疤?在哪呢?”
“这里,你用力摸就能摸到。”
许海盛听话地伸手按住那块皮肤,用了六分力一搓,瞬间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指腹宽的红痕,他大惊失色:“我刚划出来的不算吧!”
林疏:“……”
难为他方才还觉得许海盛涉及到专业领域有几分符合年纪的精明。
稍显沉闷的气氛为之一清,许海盛如愿碰到了隐藏在新长出的皮肤下略显粗糙的凸起,正色道:“抑郁症焦虑症可能会导致自残行为,但也并不局限于这两种病,跟后遗症或许没直接关系,但也有可能作为诱因出现。”
他仔细研究了半天,评价道:“应该划的时候只落下了皮外伤,没有缝针,加上后续保养得好,所以几乎没什么印子,这不能叫疤了。”
“我得过你说的病吗?”
许海盛放开手,接着十指交叉,维持他原来的姿势,诚恳道:“HHL基金建立也才两年不到,在此之前你的情况没人,哦不,就几个人了解,所以……”这还是得问你前夫。
他“所以”了半天也没所以出个所以然,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偏题,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咳,我基本上托盘而出了,能证明是自己人了不?”
林疏问道:“你想说什么?”
“诶呀,就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俩怎么会离婚的,那个谁到底怎么同意的啊。”许海盛好奇道。
“哦,很简单,就是他单方面想跟我做交换,他同意离婚,我不能再去到处问过去发生的事。”
林疏笑了一下,放松绷紧的后背,靠在椅背上:“你这算又痛击了你的前队友吗?哈哈,开玩笑的。”
许海盛脸木了:“……”
许海盛扶额:“这就是那个谁的失误了,跟我没关系。”
紧接着,林疏轻飘飘道:“我还是想知道怎么恢复记忆,你有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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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家已经是月明星稀,为了跟沈缚兜圈子,他一周到头想住哪住哪,可以算是居无定所。最后跟许海盛确定治疗方案费了太多时间,一块把吃晚饭的时间耽搁了过去,许海盛说他要节食防止婴儿肥反弹,如果林疏想吃饭可以带他去最近的粥屋,这一朴实无华的提议被林疏婉言谢绝了。
他没胃口。
许海盛大体上已经将他记忆空白时发生的关键节点说了出来,关于江临光的部分虽说没有摆在明面上,然而一个有联想能力的人都能脑补出个因果关系:他会应激到这种地步,恐怕发生车祸的时候,他跟江临光在一起,事故原因且不论,但结局是一死一活,并且他只受到了头部撞击,很有可能是安全气囊弹出导致的。
再之后,就是他一边面对自己身体上的病痛,一边回国照顾父亲,两重压力之下他力不从心,甚至加重了病情,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下滑,迫切需要帮手,沈缚或许就是在这个时间趁虚而入,打开了一个他们若干年后能够再次沟通的口子。
那三幅画以此对应的时间段也就清晰明了了,只是这样想的话,第二幅《玻璃》是他内心最为压抑的时刻,那么排在最后的《雪野》则昭示他状态的回升,他的沈缚的婚姻没有强迫,反倒是婚后他被照顾得越来越好。
……这算是冤枉沈缚了?
林疏下锅水煮了个溏心荷包蛋,又给自己热了杯鲜牛乳,盯着锅中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乳白出神。
但那个戒指是什么情况,替身理论又是从哪来的,他总不能真的把沈缚当代餐吧……
没人告诉过他牛奶配煮蛋会很腥气,林疏吃了口蛋加奶,顿时口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令人作呕。
嗯,想想也很令人反胃。
所以说,他还是想要恢复记忆。大的谜团得到了解决,可无数小问题还在留白,大的小的共同构成了林疏缺失的人生,是不能说割舍就割舍的,旁人站在第三视角绘声绘色地描述再多也无济于事。
他也是这么跟许海盛说的。
办公室里,许海盛听完他惊世骇俗的要求,严肃地提醒:“两权相害取其轻,失忆对你真的是好事,那个谁说的话你听不进去很正常,但我现在站在医生的角度跟你说:不要再想起来了。”
林疏同样认真:“大海,我都想过了。当时我年纪小,对无法预料的灾祸缺乏应变能力,所以走不出来。你说的一键清空确实不失为一种好方法,但我不想一辈子逃避下去。没有证据能证明我的失忆是永久的,与其在未来的某一天毫无心理准备地想起来,不如主动引导干预,让我真正面对,接受发生过的一切。”
“其实我也没有你们印象中的那么娇气。”林疏说完,飞快地摸了下脸。
“……唉。”
许海盛道:“目前没有‘一键恢复’记忆的方法,但可以尝试结合药物、记忆训练和心理治疗,可能会付出很久很久的时间精力,也不一定有效果……你愿意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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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状完美的荷包蛋上被倒了点酱油醋,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林疏用筷子夹着吃了,仔仔细细地漱过口后再去喝他已经变得温热的牛奶。
空了一下午的胃里有了粮食,人便有了精力去做别的,林疏慢慢舔掉嘴边沾上的一圈奶胡子,接着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抹掉嘴边的残渣,最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锁手机打开通讯录,三下五除二地将同一个被他拉黑的人放出了黑名单!
木木:dd
木木:1
木木:离婚这个事可以暂缓一下了,我违约了。
木木:你可以开始高兴了。
第46章 【正文完】
要不要发出这些消息, 林疏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便开始思考。
一怒之下全平台拉黑在当时只是拒绝跟沈缚沟通的权宜之计。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之间还夹杂着无数人和事,总不能全都拜托别人隔空喊话。今天不加回来, 迟早有一天也得加。更何况, 抛开他们的误会不谈,他还有用到沈缚的地方。
林疏又回到了街角的咖啡屋,那离他现在所住的房子最近,方便又僻静。他提前了十分钟到,进去的时候沈缚已经在窗边坐着等他。一杯冒着热气的榛果拿铁和一块黑森林蛋糕切角放在空桌一侧, 而沈缚面前的浓黑咖啡已经见底。
林疏推开门,脚步不停,径直在沈缚对面坐下。满打满算一个半月没见, 不知跟最后一面是不欢而散有没有关系,他竟然感觉对面的人有那么一丝陌生。
沈缚比上次见面瘦了许多,下颌线愈发清晰, 颧骨的轮廓在窗外的光线下投下一道浅淡的阴影。眼窝比从前深,眼下浮着淡淡的青, 像是很久没睡好。看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 沉默而疲惫。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 面面相觑,相互观察对方最近状态的环节结束,沈缚率先道:“你说的——”
“等一下, ”林疏五指并拢指尖朝上,掌心冲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知道你很想问离婚的事情,但让我先问。”
“首先前情提要,很遗憾, 你想用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为代价让我接受现实,保持失忆的计划失败了。我没有放弃了解真相,并且有人已经把你不愿意说的都说了。”
沈缚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照做。”
林疏皱眉:“欸,别插话呀,让我说完。”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是还是不是就行,不要说别的,也不能不回答,这决定了我要不要收回昨天的话。”
“我在A国出过车祸,造成了脑损伤,后遗症很多,还出现了心理问题,是不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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