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犹豫了下,模棱两可道:“我现在跟他很难有效沟通,就算沟通了,得到的也未必是实话,所以还是期望您能提供些什么。”
龙奇邃旁听至此,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作证道:“是啊,我们专程从A市过来,为的就是能得到些线索。他跟他未婚夫闹掰了,俩人你死我活老死不相往来,什么都问不出来。”
林疏:“……”他闭了闭眼,没反驳。
“这……”老头显然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闻言一惊,迟疑道,“其实当时最先见到你们不是我,是我那口子,我俩轮流看店,平常都住村里,那天正巧是换班的日子,她接待你们,等到半夜我才赶过去。”
南城冬季本就多雪,雪山地处郊区,堪称人迹罕至,平日里道路便疏于打理,雪水融化堆积,气温突降后就会结成厚度不均的冰层,别说人,就连绑了防滑链的车上去都刹不住,只能等待专人救援。
老夫妻的店开在村子的居住区外,周边全是商铺,门诊。天降暴雪,仅仅过了数个小时便把村中阡陌封了个彻底,把守店的老婆子困住了,子女都在远远的市区,爱莫能助。老头只能先通过电话确认媳妇的状况,不料竟然得知,正值旅游淡季,还有游客上山,正好被困在了旅店内。
老婆子格外惊讶道:“诶呀,可不得了,来了两个明星哩,还是都是男人!”
雪山能够让情侣许愿的传闻其实并不怎么闻名,绝大部分只在本地流传,但也正是因为小众,才使得传言变得神秘,叠加上了“灵验”的色彩,所以哪怕只靠本地的客流量,也足够老两口把店养住,这么些年什么情侣都见过,同性恋也很普遍。
能让老婆子大吃一惊的无非是这一对情侣的外貌过于出众。
情况说是安然无恙绝对是瞎话,不过也称不上紧急,老头没把老婆子的话放在心上,随口跟老婆子聊了几句安全问题,等到天光微亮,天边泛起鱼肚白,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停下,他才骑上子女给买的燃油助力车,咬牙沿着小路开到了店门口。
彼时,已经要到了那对明星情侣下山告别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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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孙女刚上小学,她奶奶就回城里帮忙看孩子了,剩我一个在这,能告诉你的不多。”老头摊手道。
“她这周日会回来,我跟她说一声你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早点。”
林疏闻言点了点头,没觉得失望,垂眸道:“好,麻烦了。”
接着,他摸出手机,按亮屏幕递过去,指着那两个相互依靠的雪人问:“您能大概分辨出这是在山上的哪个地方吗?”
“这个……我看看。”老头捧过手机,拧着眉头,眯眼仔细辨认。
大概是从画面正中心的主体上得不到什么信息,老头双击放大照片的一角,拉伸着模糊的块状像素点。这在林疏看来就是黑乎乎的边缘部分,可能是地上的某个杂物,甚至有可能是拍摄者不慎入镜的衣角。然而老头端详过后,却吐出两个字:
“树林。”
老头把手机还回去,道:“这应该是在西坡的树林附近,那里种了一片山杏。当时播种的时候不科学,树苗下得太密,死了一批,剩下的好不容易长出来也是重重叠叠的,外观看上去就是黑乎乎的一片,你们这个季节去还能看到最后一波花。”
“太晚了,明天再来吧。”
一行人站在院子里说了这么多,时间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抵达时正当日暮山头,眼下已是晚风拂面,地平线处最后一抹火烧云也随着太阳余晖的消失而燃烧殆尽。
林疏愣了愣,移动了一下发麻的小腿,这才从精神上高度沉浸的迷思中抽身,发觉天色已晚。
他扭身看了眼四合院一间间紧闭的房门,轻啧一声,试着把龙奇邃拉到旁边商量:“要不咱们——”
“你住不了的,小明星。”老人打眼就看出他的意图,摇首道,“失忆了又不是退化成小孩了,怎么连自己平常的生活水平都忘了。”
林疏辩驳道:“平常不住又不代表不能住,我没那么娇气,被困在山上的时候我不就住了。”
“谁说你住了,”老头淡淡挑起一边眉毛,“我那口子专门跟我复述了,说本来给你们夫夫俩开了间房,你就脱了羽绒服,躺上去睡,结果大半夜的脖子跟后脑勺上过敏了,起了红疹子。”
“折腾着涂药闹了半宿,没法儿睡了,也不敢再给你换房间了,最后你那个前夫搬着凳子敞开外套,你坐他身上靠着,就这样迷迷瞪瞪地睡了会儿,熬到天亮了。”
老头的脊梁有些佝偻了,他挺了挺腰,分析得头头是道:“所以说,咱们不要挑战生活水平了,认清自己。”
龙奇邃认同地连连点头。
林疏:“……”
“没事,老婆子不在,就我一个人住哪都无所谓,大不了你明天早点来,有什么想问的再问,我就在这等你。”
看出了林疏的不情愿,老头出言安慰。
“小同志,茫茫人海能有第二面本身就是缘分,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经历了什么,但失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既然缘分又安排我们见面,那这个忙我肯定要帮。”
老头健步如飞,主动送他们到下车的地方:“回去吧,明天再来!记得让你朋友换套衣服哈,这家伙,穿的是挺英姿飒爽的,不知道以为孔雀开屏呢,就这样去爬山摔下来可不得了。”
龙奇邃:“……哦。”
老头也不厚此薄彼,转向林疏:“你也是,那片树林子可不近,这山上唯一有人造台阶的路是通往寺庙的,要想去树林子还得绕一会儿。我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给你们指了路还得靠人脚走,就你这个小身板,一定要注意啊!”
他点了点龙奇邃:“快不行的时候就让他背你,放心,朋友也能互相背,山神在上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林疏:“……行。”
龙奇邃先他一步上去热车,再倒车掉头去国道上,林疏在安全的角落等着,老头便默不作声地跟他站在一块。
初夏已过,仲夏炎热逼人的温度悄然临近,这偏远的山坳里竟然隐隐有了蝉鸣,隔着一段距离,聒噪的噪音也被削弱美化成了静谧的伴奏。
就在这时,老头冷不丁地问:“之前那个是真不处了?还闹得这么不好?”
林疏一哂,不正面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老头摸了摸下巴:“老年人嘛,迷信,盲目相信阅历,就爱给人看面相,感觉你们俩都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尤其是你前夫,小伙子挺壮实,眉骨粗,地阁饱满,虽说斜眉入鬓有阴沉之意,但没有占据夫妻宫的位置。”
他点评道:“要是放到村里,你就是嫁给大牛的小花,大牛种地,小花吃饭,再下两窝崽子,一辈子到头了。”
“……”林疏默然片刻,指了指自己,“那我呢?小花的面相是什么?”
老头似是有几分无语:“小花就是好看的意思。”
“那我看着像三心二意的人吗?跟……大牛比起来差哪了?”
老头扭过脸,正对着他,口气认真道:“我觉得像你这么俊的小伙,同时跟八个大牛结婚也很正常,跟面相无关,跟面容有关。”
“你三心二意的话,很正常,缺点就是只能跟一个结婚,其他人只能做小的;你要是一心一意呢,说明你很有道德,是个道德水平非常高的小花。”
林疏:“谢谢啊……”
老头:“不客气。”
几句话的间隙,龙奇邃调好头,十分惹眼的高地越野车亮着车尾的红灯,按了下喇叭,催促林疏早点过去。
林疏没动,回到了老头最初的问题上:“既然这样,您觉得是真是假呢?”
老头毫不迟疑:“假的。”
林疏:“……为什么?因为‘看上去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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