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茶几上洇出深色的圆斑。林疏用指尖点了点那个不断扩大的水痕:“我查到的几乎所有线索都在自相矛盾。可每当追问当年细节,所有人——无论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异口同声说我‘过得很好’。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眼,瞳孔澄清透亮,像一块冰:“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地回答我。”
林疏把他目前拼凑起的所有线索简略地罗列了出来。
龙奇邃静静地听着,眉头愈发紧皱,等林疏的陈述告一段落他才道:“我明白了……但除了你跟我对话时的异常以外,我也没办法提供给你其他有用的讯息,如果有额外需要我协助的地方,你可以尽管开口。”
“不过,林疏,既然到了这一步,你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不打算跟他离婚吗?”
龙奇邃旋转着杯壁:“沈缚,他有过前科,当时就死不悔改就肯定还会再犯第二次,你精神上的异常八成是让他给害了。”
“就拿身高来说吧,”龙奇邃手掌平行相对,比出一个高度,“他有一米九吧,你踮起脚有一米八没有?你们结婚的时候虽然没实拍照片,但稍微一想就能想象出来,你往他身边一站就跟个洋娃娃一样,一掰扯就给你整坏了。”
“你就每天跟这么个庞然大物朝夕相对,要是被强迫的,光精神压力就得拉满了吧,时间久了不出心理问题才怪。”
龙奇邃想了想,补充道:“脑子也坏了。”
林疏:“……”
他对龙奇邃的观点不置可否,回避道:“沈老爷子刚去世,公司的事情很多,我先等过这一阵再提离婚吧。”
龙奇邃怒其不争道:“你真的太善良了,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敌人越是分身乏术,越是要猛烈进攻。他大权在握了,胁迫你的手段能比之前翻一倍!现在不跑什么时候跑?等他耐心耗尽了,也不走怀柔路线了再把你逮起来?”
“……我们背后还有两家公司的利益关系,不光是股份,还有数不清的项目、基金,跟他结婚这几年我已经不知道在多少文件上签过名了,我要是记得还好,问题是一问三不知,就这样单方面提离婚的话真的很麻烦。”
林疏说出他的想法:“我想让他主动提。”
龙奇邃跟他四目相对,认真道:“他亲爷爷都快把他逐出家门了,他主动提了吗?”
“你现在哭哭啼啼的搁天台上一站,他估计都得让狙击手给你往脖子上打麻药把你弄下来。”
“我有个想法,”龙奇邃道,“找律师拟个离婚协议,你说商业上的东西分割起来是挺麻烦,你还算半个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光程序走一年都走不完,那一刀切不就行了?归属权不明确的东西就不要了。”
“等拟出来了,你签上名寄给他,看他那边怎么说。”
说干就干,龙奇邃办事效率前所未有之高,边说边在手机上劈里啪啦地敲敲打打,话音未落便将手机反转,露出来一个人的二维码:“给,我认识的专业代理离婚案件的律师,先加上吧。”
林疏:“……”
盛情难却,尽管内心还在犹豫不定,林疏还是乖巧地拿起手机扫了,权当备用方案,多准备几条路。
“反正,”龙奇邃摇了摇头,“我身边不少闹离婚的夫妻,不乏从头到脚彻底绑定的,都是拖得越久,越不可能离。”
“我知道。”林疏低声道。
冲远在异地的沈缚发泄完无处释放的怨怼之气,龙奇邃静默片刻,问了他一个涵盖范围很广的问题: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见林疏不答,他才缩小道:“看医生了吗?失忆是小,别牵扯出其他后遗症来。”
“看了。”
林疏回答得轻松:“大海给我约的专家看了,我私下又去换了几家医院,找不出来能治的毛病。”
“搞不好不是因为发烧才失的忆呢。”
林疏轻声道:“感觉好像大家也不太想让我想起来,我爸妈也是,尤其是我妈,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却不想告诉我,很矛盾。”
龙奇邃愣了愣,蹙眉道:“如果叔叔阿姨都是这个态度,或许确实是为了你好,但你是不是真的好,还是你自己说了算。”
谈话间,两杯水就见了底,虽然是客人,龙奇邃自觉起身去给他们俩倒,顺便去冰箱里扒拉了几下,翻出来两包沙拉酱,兴致冲冲道:“你想吃水果沙拉吗?”
林疏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双手抱臂倚靠在椅背上,餐桌上的白色铃兰吊灯看了一半,补充着窗外的自然光,花苞样式的灯影笼在他的脸上,像是雕琢一半的美玉。
林疏突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什么?”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的龙奇邃没听清。
“我说——”
林疏支起身子,将下巴抵在椅背上,重复道:“我想去一趟南城,你陪我去吧?”
第38章 肩带 小背心还有小三
林疏跟龙奇邃说他想去雪山一趟的时候, 龙奇邃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自内心地“啊?”了一声。
“都夏天了哪来的雪山?你要去边境吗?”
龙奇邃挠了挠头:“哦不对,你要去南城, 南城更没有了啊?”
林疏把他刚搜出来的图片展示给龙奇邃:“理论上来说, 应该是横断山留在南城的一部分山体,只不过太少了,也没什么卖点,所以没什么人知道。”
他把季刑霄告诉他的原封不动转告给龙奇邃:“叫雪山也是因为横断山的主山峰上有雪。”
龙奇邃:“……”
“好吧……那我们去那里干嘛?南城不是那个谁读大学的地方,他在山里上大学吗?”
龙奇邃边问边从厨房的柜子里摸出几袋子水果, 都是谢飞云安排的家政每星期采购的,饭菜也是定点上门做,以确保林疏这个挑三拣四的小少爷不会营养不良。
林疏隔空点了点他想吃的, 叹气道:“我手机壁纸,跟沈缚一块拍的,地点就是在雪山, 很小众吧。”
他嘟囔道:“光委托私家侦探去找了,无论水平多高都是隔着人, 太被动。既然南城不远, 我又没什么事, 干脆就去一次。”
“实在不行就当旅游散心了。”
林疏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正好跟你在一起,山底下有民宿, 我们可以住一间房,不是要好好叙旧吗?我也有很多话想说。”
龙奇邃:“。”
龙奇邃突然感觉手里削了一半皮的苹果有点咬人了, 他换了个手拿削皮器,感觉有点口干舌燥。
还跟林疏在高中当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时,这人就是这样, 像一朵棉花糖口味的云,路过就会被不由分说地扑一脸,你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他也不会拦你,停下来想要抓住也只会握到一手空气。
说是自来熟也好,对朋友没有边界感也好,总之,时隔多年再相见,龙奇邃隐隐担忧的隔阂、陌生,甚至性情大变都没有发生,好像只是一个缺乏联系的暑假结束,他们又在校门口重逢了。
林疏见他沉默,奇道:“你没空吗?好像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是很忙吗?”
“……没有,不忙。”
龙奇邃把手伸到水龙头下边,急促的水流迅速冲刷过五指,也让他的情绪不甚清晰:“我让刀切到手了。”
林疏是个行动很不爱提前计划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了,反正也有为错误兜底的资本。
就像这回临时起意去南城,那头龙奇邃刚点头,林疏这边就开始订票。
A市离南城还要更近一点,坐高铁最多一个小时,从高铁站到雪山附近,也只是再加半小时的车程。可去不难,难的是住哪。
随口一说有民宿,林疏其实心里也没底,一口气下载了五六个七红八绿的旅游软件,挨个搜过去,脑门上缓缓弹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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