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宋烁说,“电不着。”
但那一刻,宁珏的脑中已经闪现无数社会新闻,不停想着,如果不小心触电,自己该如何救宋烁——玄关处有根拖把,可以先行拨开。
但拖把管子好像是钢的,也会导电。
那该怎么办?宁珏心不在焉思索来去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这么、这么害怕宋烁的死亡,甚至有一瞬间,他都在想,如果宋烁出现意外,自己好像也活不下去了。
一月份,在母亲的墓前,给宋雅兰拨打的电话,如同一把尖刀,斩断了宁珏所有的退路。是的,宁齐是不合格的父亲,但也是父亲,是世上最重要的两段关系之一。宁珏生来只有半段篱笆,如今又自己扯开了另外半边,彻底失去遮风避雨的可能性。
宁珏没有准备好,所以才会纠结过年的去处,才会煎熬。
但宋烁出现了,在这段兄弟关系不再具有合法性时,仍然领着宁珏回家了,在合法性之外,依然为宁珏划定唯一的、既定的、不会变更的亲密。
所幸,在拆换灯泡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宋烁安安全全,楼道也重新变得明亮。
宋烁跳下椅子,准备拿出怀里准备的红包时,忽然被抱住了,宁珏埋在他的怀里,抬头时眼睛有点红:“哥,以后可以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吗?”
又语气郑重地说:“因为你是我在全世界最重要的人了。”
第50章
小区太旧了,即便是新换了灯泡,灰色的水泥台阶、褪了红色的扶手、泄风的窗框,仍不大起眼,只有站在面前的宁珏,一双眼睛映得亮莹,这么坦白又直率地示爱。
按理来说,宋烁最好不回应,但宁珏毕竟才遭逢变故,即便自己很有边界,也不好拒绝宁珏的依赖。只是这段时间——宋烁为自己划定期限,等宁珏走出阴影,宋烁再教导他正确的交流方式。
所以他也抱住了宁珏,轻轻揉了下后脑勺:“知道了。”
给了压岁钱,晚上他们也不守岁,可以早早睡觉。睡前,宋烁告诉他:“明天我们吃饺子。”并强调,“我来包。”
宁珏呆滞片刻:“……你?”
单一音节,往上翘,表示困惑。宋烁冷冷瞥了他一眼。宁珏吞下后续话语:“太好了。”
次日,宋烁在附近超市购买了相关材料——酵母粉、面粉以及肉馅,严格按照视频步骤醒面,发酵一晚即可擀成面皮。
宁珏看着满满一盆的面,很胆战心惊:“我记得,之前我看姑姑包饺子,面没有这么多……”
宋烁言简意赅:“不会有错,明早等着。”
大年初二,夜里仍有放烟花鞭炮的,连宁珏这样睡眠质量极佳的人都难以入睡,还是宋烁捂着他的耳朵,这才慢慢睡了。
但半夜,宁珏仍是醒了。虽然无法视物,却也立马察觉床铺另一侧没有人,冰冰凉凉的,宁珏陡然清醒了,惊慌下床,还不小心磕到了桌角,他摸墙走出卧室后,看见厨房亮着灯,宋烁正背身在厨房忙碌,心脏才重重放下。
他看见宋烁正在和面。
站在身后偷看。发现面已经干了,又加水。过湿了,又亡羊补牢加面粉。盆中面团已经高高隆起,地面也洒有面粉。哪怕现在发生饥荒,想来干吃面也可以撑过半个月。旁边手机放着视频教程,宁珏拍拍他的肩膀 ,宋烁才猛然回头。
头发、衣服都是面粉。担心在弟弟面前失去权威的宋烁,为降低清早失败的概率,特地大半夜练习。没曾想宁珏起夜,少见露出尴尬,但很快恢复正常:“怎么醒了?拖鞋也不穿。”
“我以为你走了,”宁珏没说“怕你不要我了”,只是问,“是包饺子给我吃的吗?”
宋烁:“不是,给楼下流浪小狗吃的。”
宁珏“哦”了声:“给我吃的。”
他抬手,拍拍宋烁头发上的面粉,指腹也轻轻揩拭,连同喉结那点面粉也没放过。宋烁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好了。”
顿了下,又说:“……今年应该吃不到现包的了。明年吧,我尽量学会。”
他必须承认,自己并非无所不能的。不能一夜学会包饺子,也不能面对宁珏的眼神无动于衷。唯一能的是将宁珏牵回房间,以免又乱跑。
但次日,他们仍是吃到了现包的饺子。
因为宋雅兰来了。时间为早上十点,是宁珏开的门。他毫无防备与宋雅兰打了照面,反应过来后立马让空,嘴巴动了两下,很艰难选择称呼:“……阿姨过年好。”
“过年好,”宋雅兰对他笑笑,走进,“小烁呢?”
出租屋空间狭小,才走两步,宋雅兰便察觉异样,低头看着鞋底沾的面粉:“……”
十分钟后。宋烁站在厨房,听宋雅兰教如何和面。
“不知道你怎么和成这样,”宋雅兰实在忍不了,“还以为你把地板当面板了。”
宁珏趴在厨房门口,只露出一双眼睛,并不入内。宋烁朝他招手,宁珏飞快摇头,跑到客厅坐下了。
电视机开着,但仍是清楚听见厨房内的对话交流。并不亲昵,处处有几年隔阂的痕迹,但仍算平和,毕竟和好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宁珏不便打扰,独自看节目,直到午饭快好了,才去帮忙摆碗筷。
吃饭时,宋雅兰才有时间观察房屋,评价:“太旧了。”
宋烁给宁珏夹菜:“当时没钱。”
“现在在A市租的房子大了?”
“多个几十平。”
宋雅兰显然看不上几十平的空间,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问:“你们现在也住在一起?”
宁珏察觉到什么,唯恐宋雅兰因为宁齐的同性恋身份,也连带对自己与宋烁的关系产生质疑。但还未开口,宋烁便说:“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语气坦然,宋雅兰点点头:“挺好,互相照应着点。”又看向宁珏,“我听小烁说了那回你和你爸的事情。”
宁珏耳根发烫,是觉得尴尬:“嗯……”
“他去找你,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他如果之后不再管你,你读书的学费、生活费,我也会负责,这边有张卡——”
宁珏正想拒绝,便听见宋烁说:“不用给,他不缺钱。”
宁珏连忙点头:“我有钱的。”
之后无论宋雅兰再怎么说,宁珏都不肯收下,只好作罢,让宁珏有需要可以同自己讲。饭后,宋烁收拾碗筷,宁珏正擦桌,抬眼见宋雅兰也来帮忙收拾,忙说:“阿姨,我来吧。”
“没事,人多比较快。”
于是宁珏让开位置,正擦着桌子,忽然听见宋雅兰问:“最近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宁珏低头,“没什么大事。”
宋雅兰“嗯”了声,又说:“昨天小烁问我你和你爸爸的事——你没有告诉他?”
宁珏摇摇头:“……没有。”
“挺好的,他当时问,我只说是你看见他和助理在外面又搂又抱的——其实我也能看出来,比起原因,他更在乎结果,比如你以后生活的问题。所以如果有需要,随时和我讲,”宋雅兰声音放得很轻,只有他们听得见,“正好,那档子事之后也别和他讲了,毕竟不怎么光彩,听了白白脏耳朵。”
本来宋烁也不认识赵誉,在刻意模糊性别的前提下,再聪明也不会乍地联想到。作为母亲,不想让孩子知道肮脏下流的事情也可以理解。
所以宁珏答应了她:“我不会说的。”
又在家里待了半天后,宋雅兰这才离开。宁齐已经开除,余下许多业务都得她来善后,加上搜集相关证据,诉讼官司,忙得脚不沾地。
之后又在昭宁市呆了几天,趁寒假,宁珏也有时间同钱阳见面。虽说平日里也有联系,但之前没提过家长里短。所以出去玩时,钱阳才得知这几天的消息,先是呆滞几秒,随后居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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