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此以往,相信不用多久,宁珏会慢慢爱上宋烁,幻觉也会成真。
但无疑,在宁珏说出“我讨厌你”时,宋烁前功尽弃了。
他终于发现,自己做不到无私地爱宁珏。他的爱是有重重限定条件的、不那么坦诚、带有欺瞒性质的爱,尖刃向外,所以才让宁珏伤心。
宋烁感到焦躁,手指无意识刮着掌心的疤痕。
但一切尚可挽回,他突然想——给宁珏想要的,去道歉,去说好话,像从前那样好好表现,那么就都不算迟。
·
这晚,宋烁没有睡。幸好他还年轻,只是眼里有红血丝,不至于颓丧,只需要简单拾掇。他早早出门,去附近的早点铺打粥,买叉烧包,并做好伪装工作。
这是前几天宁珏提到的菜单之一,但一直等到十点,饭都冷透了,也没有听见主卧的动静。
宋烁推开房门,看见宁珏仍在睡觉,脸上留有干涸的泪痕,嘴唇干燥,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呼吸绵长。可能哭到很晚,所以睡得很沉,没有半分醒的迹象。
床的另外半侧空着,宁珏蜷在自己常睡的内侧位置,像是专门为宋烁留的,如果躺下,可以正正好抱住宁珏。
宋烁解开他的衣服,换了身干净睡衣,全程动作很轻。停了几秒,又取出抽屉里的项圈,扣在宁珏的脖颈处,之后回到客厅。
快十二点时,主卧才传来声响。宁珏像个小牛犊一样气势汹汹地冲出门时,宋烁也正好走到门口。
猛一拉开门,可能没有想到这么近,宁珏小惊地后退了步。宋烁背出昨晚打的腹稿:“对不起。”
“昨天是出差行程临时取消了,不是故意骗你,我也……不该怀疑你,相机我会买新的赔你,”宋烁并不正视他的眼睛,稍稍错开,“能原谅我吗?”
宁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能也很难明白,昨晚又哭又闹都没有得到的道歉,为什么今天便毫不费力地得到了?但他很快想起什么,问:“可是你为什么怀疑我喜欢方名?”又说,“我都可以解释。”
宋烁重复:“我没有怀疑了。”
“你有,”宁珏指着自己脖颈间的皮质项圈,“你是不是怕我出去见他,才大半夜给我戴上?”
他今早起床,是被压在手臂下的锁链硌醒的。对何时戴上的没有任何记忆,不禁想,宋烁是不是守在门口,专门等自己睡着后潜入房间戴上的。好像不在意宁珏哭了多久,有多伤心,只在意宁珏是否留在家里。
“你还说,我之前喜欢的也是舍友……”宁珏又难过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又不是很随便的人。”
宋烁:“我说了,我不怀疑你了。”他拉住宁珏的手,若无其事地牵着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先洗手吧,不然饭又要凉了。”
“可我都从来不会怀疑你,”宁珏被动走着,“不管你回来得多晚,你和谁一起吃饭,我都——”
“那是因为你不在意。”
宋烁突然停住,像是无法再忍受般,出声打断了宁珏。
“……我不在意?”宁珏微微睁大眼睛。像是蒙受更大的污蔑,情绪有点激动,“我怎么会不在意你?”
他想摆出更强有力的证据,让宋烁心服口服,为此绞尽脑汁:“我每次看到好笑的视频,都会分享给你。有好吃的甜品,也会分给你。哦对!我昨晚吃到好吃的饭,都会记得打包回来给你。”
明明提醒自己,要好好表现,但听到宁珏的话,宋烁仍是无法保持冷静,他忍不住反驳:“这算哪门子的在意?你分享视频用得了两秒钟吗,甜品谁买给你的?而且我没说想吃剩饭。”
“可那是干净的!我用新筷子夹的,都是没被碰到的肉,我怕你觉得太油,还垫了生菜……”
但他已经不想再吃剩饭了。在脱口而出之前,宋烁突然想起什么,清醒骤然回笼。他提醒自己:好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同宁珏争论,不要再让他失望。
喉结滚动,宋烁咽回失控的情绪,深呼吸了口,放缓语气:“是,你很在意,我不该这么说,对不起,好吗?”
他假装没有察觉宁珏抗拒的力度,打开水,扣着宁珏的手开始冲洗。宁珏力气不如他大,手也比他小一点,很轻易被他包住,挣扎也逐渐变弱。
泡沫搓洗指缝时,他听见宁珏难过的声音:“你其实根本没有觉得‘对不起’,对不对?”
第71章
拧大的水流声淹过这句话,宋烁用温水湿了毛巾,拧干后合在宁珏面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以防乱动,动作小心地替他擦净泪痕。
但一松开手,宁珏立马后退:“你总是这样。”又说,“我不要和你好了!”
宋烁动作顿住:“不要说胡话。”
为了表明并非胡话,宁珏亮出自己的全部底牌,眼睛瞪得圆圆的:“我以后也不会再和你说话,不和你一起吃饭,也不抱你睡觉了!”
可能这对别人而言是软刀子,是不值一提的,却是宋烁真真切切所在意的,他必须反驳:“每天都是我先和你说话,饭也是我做的,觉也是我抱你睡的。”
“是我抱你的!你说你总睡不好,我才抱你的!”宁珏气得脸涨红,大声说,“但我以后都不会管你了!”
这话说得,好像宋烁才是不明事理、总惹是非的弟弟,宁珏才是包容、仁慈、为这个家谋生计的兄长。
宋烁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时,宁珏已经趁机钻出卫生间,径直回了主卧,关门时锁链不小心卡住,一双手探出,用力一拽。砰——关门谢客。
宋烁深呼吸了口,先晾毛巾,才走到主卧门口,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推门时,内部传来极大阻力。透过门隙,宋烁看见抵在门后的矮柜。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了又松,宋烁竭力保持平和:“再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吧?”
又说:“我给你煮了粥,还蒸了叉烧包。”他强调,“都有肉。”
等待了会儿,依旧没有回应。宋烁将放在碟子里的叉烧包与粥端到门口,独自出门,前往商场购买相机。是同品牌,但更高价格的款式。
回到家时,叉烧包连同碟子都不见了,只是主卧的门仍关着。
“相机我给你买来了,不出来看看吗?”
“……”
“不看我就退了。”
“……”
宋烁僵站片刻,仍是将相机盒放到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又折回,蹲下,解开自己的墨色领带,绕了一圈光秃秃的相机盒,最后在顶部系成一个不太漂亮的、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后,这才出门。
这两天,Hyper在筹备十一月新版本的发布会,各方面内容都进展顺利。开完部门会议后,宋烁打开监控软件,进度条向前拨。
在自己出门的五分钟后,宁珏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左右巡视,确定无人后走出,捧起相机盒,许久没动。突然,他跑到摄像头面前,身体绷得笔直,似乎想说什么,憋了半天,才说:“你在看我吧?”
“你得知道,这件事情性质非常恶劣的!”
“我不能收你的相机,也不能原谅你。”
“我不是很随便的人!”
“我,”宁珏指指自己,义正言辞,“是有底线的!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棉花!”
明明是在表明立场,位于占理的高地,说到后面,宁珏的声音仍然稍显沙哑,有点哭腔,镜头像素不佳,也能看到他泛红的眼睛。
宋烁手指蜷动,心脏隔着一片屏幕,仿佛被攥住了。
宁珏仍在自顾自发泄情绪,明明没有回应,却给自己越说越气,最后跑到厨房,拎着一块抹布,蒙住圆溜溜的摄像头。
什么都看不见了,但很快,客厅传来综艺节目的阵阵笑声。
终于,宋烁意识到,念出不真心的讲稿,说不痛不痒的道歉,是不能将一切都揭篇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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