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珏所定义的,是完全信任、包容、奉献,而宋烁定义的则是保护、全部拥有。只是最后,宁珏的奉献在宋烁眼中成为诚实的反义词,宋烁的保护成了破洞的雨伞。他们像两根对不齐、对不准的毛线,所以织成了件漏风破洞、只能勉强合身,却无法保暖的毛衣。
但在初冬,宋烁找到了毛线杂乱的开端。他重新拥有了缝制这件毛衣的机会。
第76章
心理咨询的时间定于周末下午四点。
这天有雨,空气绵甜得像潮软的曲奇饼干,一开窗,冷风裹挟雨丝,吹得宁珏睡意全无。这样的天气独自在家太孤单了,于是宁珏一同去了工作室。
开车去的路上,宁珏说:“等到了地方,你把我放在外面空的工位上就行。”
“不来我办公室吗?”宋烁扫了他一眼,“我这儿有水果甜点。”
宁珏:“但你总看我。我在旁边,你不好好工作怎么办?多看我1秒,几个W就没了,公司收益下跌,咱们家也会完蛋的。”
宋烁不知道他又从哪儿看来的霸总生活:“我的时间没这么值钱。”又不得不保证:“我会管好眼睛,只看工作。”
“那好吧。”
自觉维护了家庭美满的宁珏,下车时都挺直腰板了。但在进入电梯前,又临时变卦:“也不要完全不管我。不然今天不追的话,我不好给你加分。”
昨晚睡觉,宋烁曾偷看自己的评分表,看完之后险些失眠一夜——想过可能不高,但万万没想到是负分。
表格显示,前两日,宋烁帮助宁珏通关游戏副本加了10分,但之后,睡觉时压到宁珏的胳膊、洗脸时踩到宁珏的脚、故意将冰凉的手贴到宁珏的后颈,分别扣了5分——加上之前扣的10分,总分-15。
宋烁很想提起正在熟睡、四仰八叉的宁珏,质问他,明明洗脸时,是他非要凑近摸宋烁还未来得及刮的青胡茬,导致踩脚事件的发生,但为什么却要宋烁承担全部。但为了不扣更多的分,只使劲揉了宁珏的头发,让他第二天吃一点头发打结的苦。
不过,有件事情十分明了了。
即,所谓追求不只是面子工程,爱情里的小把戏,而是真刀实枪。想来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分手也是如履平地的事。
所以,为了尽快加分,宋烁在办公室多放了一张单人桌,邻着自己的桌面,同时桌面放了一盘甜点,宁珏在这儿自习,以及完成期中小论文。宋烁则在一旁处理工作,各自做事。
“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随时问我。”
“知道了。”宁珏敲下“摘要”,开始发呆。余光里,宋烁看见宁珏过了许久才开始打字,与他的键盘声重合在一起。
这个场景,极大程度契合了宋烁最初创业时的想象。未来,宁珏会同他一起工作,一起出差,他们的生活同频,过平凡而美满的生活。而等到宁珏毕业,想象完全成真也不再遥远。
因此于嘉v推开办公室门,便看到前两日说自己被踹的宋烁与男友并排坐着,甜蜜得宛若鸳鸯爱侣的画面,眼前一黑:“不是,兄弟,你他妈在办公室约会?”
宁珏:“嘉v哥,上午好!你吃了吗?”
宋烁:“他有爱心餐吃。”
能插科打诨,说明爱情确实恢复得完好如初了,精神焕发,于嘉v开始在乎:“我们公司现在这么人性化,还能申请家属陪工。可以走流程吗?我也很需要。”
“可以,走钉钉申请吧,”宋烁将文件递过去,“今天下午四点半的会议改到线上,别忘了。”
于嘉v没好气地夺过文件,揉了下宁珏的头发,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中午吃饭时,宋烁陪他四处逛了逛,介绍会议室、工作区域、茶水间,最后来到餐厅。午餐品类丰富,中西皆有,宁珏独自待在角落位置,看见端着两个餐盘的宋烁,在过来的路上与不少员工打招呼——稍显严肃,只是点点头,笑容很少,没人知道宋烁今早起床时,弹了他一脸的水。
上午,宁珏写论文耗掉许多脑细胞,正在食补时,听见宋烁问:“你觉得我这儿怎么样?”
“嗯?”宁珏迷茫两秒,随即点头如捣蒜,“很好啊,你领导有方!”
宋烁放下心来,下午,则陪同宁珏一起去了心理咨询机构。
机构位于几公里外的写字楼七层,走廊摆有绿箩、文竹,灯光温亮。何医生已经在咨询室中等待,面相亲和、语调和缓,也并未像宁珏想象中穿着严肃的白大褂,而是更为休闲,没太多距离感,她笑着与两人招呼。
之后,宋烁在外面等待。他将会议改到线上,但开会间隙,仍在留意门内动静。
快五点半时,宁珏走了出来,宋烁站起身,发觉自己在紧张,手心都出了汗。但宁珏神色轻快,没有想象中的失魂落魄,没有流泪的痕迹,甚至在笑,左边脸颊一点小窝:“我好了!”
“你先回车里,”宋烁稍稍松了口气,将车钥匙塞进他的手里,“我和医生说两句。”
从窗边,看到宁珏坐进车里后,宋烁才进了咨询室。何医生正在整理笔记,闻声抬眼,含笑说“你好”。
在车里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宁珏才看到宋烁的身影。幸好宁珏耐心十足,加上有小零食,嘴巴没有闲过,所以没有怨言,自然而然捻起一片完整的、饱满的猫耳朵,递到宋烁嘴边:“给你留的。”又问:“你和何医生说什么了?”
宋烁咬住时,嘴唇短暂擦过宁珏的指腹,边换挡边说:“问问小宁同学表现得好不好。”
原来心理咨询也有表现好坏一说?宁珏挺直了点腰板,睁大眼睛:“她怎么说?”
“说你是她带过最好的一届学生。”
宁珏眨眨眼,随即笑了起来,忍不住又奖励宋烁一片,指腹替他抹掉嘴角的一点残渣。可惜宋烁不享受美食,咔咔嚼碎快速吞咽,问:“你觉得何医生可以吗?”
“人很好,很温柔,跟她聊天很舒服。”犹豫片刻,宁珏又说:“我问过她了,费用好贵。我的时间从来没这么’一寸光阴一寸金‘过。”
宋烁扫了他一眼:“你之前就不珍贵了吗?”
“……是吗?”宁珏疑心宋烁好像在说情话,但太过自然,溜溜滑过耳朵,只留一点似有似无的的感觉,宁珏又说,“但如果我好得很慢,时间很长,花钱很多,怎么办?”
正好到了红灯,宋烁捏住他的嘴唇,带点警示意味地看向宁珏:“说点好话吧。”
反应过来这一行为可能减分后,又欲盖弥彰松开,捏了下他的脸颊:“我的钱除了你用,还有别人用吗?花不完的,放宽心吧。”
该后缀点什么称呼,但“弟弟”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在红灯倒计时为0时,轻轻叫了声“宝贝”。
宁珏有点吃惊,原本都已经打开备忘录,敲下“把我的嘴巴捏成鸭嘴,-10分”,但一手抖,后面多加了个0,耳根的红像潮汐浸到脸颊、脖颈,感受到心脏跳得很快,语气困惑:“你从哪儿学的?”谴责宋烁,“不带我。”
但这个感受并不陌生,之前很多次,在不明恋爱的真相的宋烁,大老远过来,将宁珏叫到宿舍楼下接吻时,在情人节烛光晚餐,宋烁生疏说着情话时,在还没爱上宋烁,却拥抱、牵手、袒露时,都出现过这种感觉。心脏失控,跳得过快,要冒很多汗,发出多次危险警示的信号。
原来某种程度上,爱和不安、慌张是同等概念吗?
脑袋晕乎,难以思考出定论来,但至少有一点明确,即作为宝贝,宁珏更应该努力提现自己的时间,让宋烁少辛苦一点,留更多精力来追求自己。他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简历模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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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方名传来的文件时,是十月末的下午五点。
当时天色已经昏暗,会议室内暖气充足,玻璃窗蒙着的水汽正缓慢滑落。方名发来一份名为《心理咨询记录》的PDF文件,以及四个标注时间段的录音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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