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烁:“在学了,昨晚刚煮了番茄牛腩。”
“是吗?”宋雅兰面露惊讶,“好吃吗?”
宋烁拿了两枚圆溜溜的番茄放进袋子里:“今晚尝尝就知道了。”他停顿片刻,将一堆袋子递给宁珏,颐指气使,“去称重。”
剧本进行顺利。去蛋糕店提了定好的抹茶蛋糕,回到公寓时,已经近五点。
与先前很多次相同,为了不打扰两人难得的和平相处,如今也为了不露馅,宁珏假装忙碌,收拾客厅与餐厅的卫生。
直到中途,宋雅兰走去阳台接电话时,宁珏才得钻空子,溜进厨房里,见到背对自己正在洗番茄的宋烁,一整天没有正常交流的宁珏异常激动,猛然跳起,从背后攀抱住了宋烁:“老——”
“老公”还未说完,突然下 身一阵剧痛。
宋烁毫无防备,险些踉跄,下意识托住他的屁股:“乱动什么,不怕摔了?下来。”
还未痊愈的伤口,在方才大幅度的动作下,雪上加霜,痛得如同撕裂,完全不敢动作,宁珏艰难搂住宋烁的脖颈:“完蛋了,我好像不能动……”
宋烁无法断定,这个“完蛋”究竟是语气词,还是客观事实。一时束手无策,只得先安抚对方,说“没事”,又说:“你慢慢下来。”
他小心放低身体,好让宁珏顺势踩到地面。然而,降落不过一半,门外却传来脚步声,来不及多想,宁珏急切跳下,不小心踩到宋烁的拖鞋,一时失去平衡。
哗——
宋雅兰拉开厨房门,便是看到这一幕——宁珏跪趴在地,站在他的面前的宋烁却不为所动,姿态居高临下,冷漠无情。
一时,三人都僵在原处。
宁珏的脑筋从未转动得如此迅速,脱口而出:“对不起!”他捡起方才滚落的番茄,脱离剧本临场发挥,“不小心弄掉了,抱歉抱歉,不要生气,我马上给你。”
反应过来的宋雅兰,快步走近,搭手扶起宁珏,同时看向宋烁,语气震惊:“这点事,至于让你弟弟给你跪下吗?”
宋烁:“……”
宁珏连忙说:“没有没有。”他艰难撑地站起,企图笑笑圆场,但由于太痛,笑容也有几分扭曲,显得苦涩,“哈哈,其实我们在玩。”
“你们忙,你们忙,”宁珏摆摆手,“我先去擦擦桌子。”
他顶着两人目光,一瘸一拐,坚强地走出厨房。
·
“疼得厉害吗?”
主卧内,宋烁皱眉看着伤口。先前出于私心破坏的门锁,如今也成了隐患,说话不敢张扬,只得低声:“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乱蹦什么?”
“很想你,所以才忘记了,”宁珏小声,“现在不疼了。”
宋烁重新替他涂药,期间宁珏不停啄着他的脸颊。宋烁无可奈何,抬眼与他对视,安静片刻后,靠近接吻。
隐约听见门外的油烟机声音消失,想到正在盛菜的宋雅兰随时可能进来,宁珏心跳加速,却又不想停,本能勾住宋烁的脖颈,主动张嘴,含住宋烁的舌尖。
晚餐时,宁珏的嘴唇异常红润,他不住抿嘴、喝水,欲盖弥彰地掩饰。面前菜肴丰盛,四菜一汤,中间摆放蛋糕。宋雅兰点上蜡烛,正想起身关灯,却听见宋烁说:“直接吃吧,也不是小孩了,没那么多仪式。”
宋雅兰停顿,慢慢坐回,看着宋烁分切蛋糕,接过时忽然说:“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你小时候,我天天忙,总忘记给你庆祝生日,”宋雅兰轻声说,“我记得,有回你过生日,吵着闹着想买乐高,我怕你贪玩,也没有给你买。现在想想,当时也没必要抓这么紧,连生日没好好给你过。”
她似乎也说不清,自己提起旧事的目的,停顿片刻,又拐了回来:“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宋烁语气平静,“我想要的,都差不多得到了。”
显然,25岁的宋烁,不需要宋雅兰再像小时候那样紧抓他的学习,但同样的,也不再需要乐高。过了有效期的愿望,难以维持色彩,也不会随年岁而前进,只会以陈旧的状态停留过往。
宋雅兰动动嘴唇,最终不再提,只说:“生日快乐,小烁。”
这顿晚餐,比想象中更安静、寡淡。
九点来钟结束,宋雅兰将碗筷洗净后,两人一同送她回酒店。坐在后座的宁珏,趴在车窗处,看着宋雅兰的身影没入拐角处。他转头看向宋烁——始终沉默、安静,好像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愿望的宋烁,好像在低落。
从进入蓝湾里的家开始,宋烁与宋雅兰之间,总是争执、对峙居多。很多时候,没有感知过母爱的宁珏,会不自觉认为,宋烁也同样不需要来自母亲的关心,他足够独立,在努力挣脱母亲掌控的过程中,自由胜过一切。
但事实是这样吗?
小时候心爱的玩具,长大了也不想买给自己吗?小时候没有得到的关爱,长大也毫无怨言吗?如果笃定不再来往,又为什么担心迟到,定三个闹钟,早起去机场接宋雅兰?如果不需要证明自己,又为什么要将第一碗番茄牛腩汤,放在宋雅兰面前?
亲情或许是难解的,即便无所不能的宋烁,也会有一部分的自己被遗留在童年,会有所需求,会在经过乐高门店时,短暂侧目,会希望得到迟来的,但平和的爱。
宁珏忽然问:“明天妈妈来家里吃早饭吗?”
宋烁回神,神色如常:“应该不来。”他正要挂挡,驶离酒店,又听见宁珏问:“可是,你最近才学会煮粥,不该露两手吗?而且,我们两个每回都吃不完一锅粥,妈妈来的话,应该正好够。”
宋烁侧目,又低头。车内看不清神色。但不过片刻,宁珏听见他“嗯”了声,拨打电话:“我问问她。”
次日,宁珏醒来时,床边空空荡荡,不见宋烁,他腾地坐起身来,又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手机里有两条来自宋烁的未读消息,说“家里没糖了,我出门买两袋”、“很快回来”。从未关严的卧室门隙内,也可以听见厨房内高压锅吱吱冒汽的声音,粥正在熬煮。
宁珏松了口气,重新跌躺回床上,目光扫到了搭在床边、正闪着银光的细链与项圈。
昨晚涂药时,色剧重演,项圈又重新派上用场。宁珏显然是只记吃不记打的忘性,不过
第二回,便将畏惧、羞耻的本能全然抛弃,稀里糊涂,被宋烁哄着,什么称呼都叫,什么话都说,正式涂完药时,已经哭得眼睛酸热。接吻时,还尝到了难以形容的味道,他将脸埋在枕头里躲避,命令宋烁:“别亲。”
又说:“明天早上,我好像不能陪你接妈妈了。”他的声音里明显的哭腔,咕哝着:“我真的……太累了。”
宋烁好像笑了声,拍了下他的屁股:“知道了,睡觉。”
太荒银无度了。
宁珏空空茫茫望着天花板,想,明明一开始,只是脱敏、治病而已,真是的。他翻了个身,再度看到项圈时,忽然想起宋烁解开时的利落干脆。
真有这么容易?
宁珏皱眉盯了会儿,倏地爬起床来,拿过项圈,稍稍仰起脖颈。咔哒,成功系住后,他回想宋烁捏住的位置,指腹用力。
毫无反应。
宁珏皱眉,到处捏来捏去。胳膊抬了太久,很快发酸。明明看宋烁摘取得如此轻易,亲身实践起来,却难如登天。
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昨晚耗尽力气的宁珏很快疲惫,正纳闷宋烁买包糖,为什么迟迟不回时,忽然听见门外熟悉的,钥匙转动的脆音。
宁珏立马下床,登登跑出卧室:“哥!救救——”
在看到宋烁,以及站在他身旁的宋雅兰时,如同画面定格,话语戛然而止。
宋雅兰的目光,从宁珏脖颈处的项圈,缓慢下移至拖在地面,如同囚困犯人的锁链。她回想起先前吃饭时,宁珏连菜都不敢多夹的畏畏缩缩、恐惧不安,超市里宋烁的颐指气使,以及厨房里身不由己的下跪……恐怖的猜想浮现在心头,脑袋如同断开根弦,嗡的一声,宋雅兰不可思议地看向宋烁,一时怒不可遏,扬手给了宋烁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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