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你就‘正经’找个人上床——谈个恋爱之类的?”
药剂师端详着他的脸,那淡淡的妒意又酸溜溜地冒出来了:“这对像你这样的人来说并不难吧?”
“我有在谈——天啊,‘找人正经谈个恋爱’,这句话在我被我爸妈拼了老命催婚那几年被轰炸得太多,导致我一听到这几个字就直反胃,没想到过了十年居然又被人这么说!”
“很抱歉激起你不愉快的回忆。但是没办法,药物不能取代一切。归根究底,我们是动物啊。”
阿奎那沉默不语,仍有些不死心地试探道:“这当真是信潮症状吗?说起来,我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除了这个凭空出现的眼斑……”
“每个人的信潮表现本来就不同。”
“而且我上个信潮周期没有任何症状。我以为我有在慢慢好转了……”
药剂师想了想,迟疑道:“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你有稳定的伴侣吗?”
“……一半半吧。”
“这种东西还能一半?是哪一半?稳定的一半还是伴侣的一半?”
“定义一下什么叫做稳定。”
“已经彼此心意相合并且缔结了长久契约的那种。”
阿奎那难掩沮丧地说:“老天——没有!还早着呢!”
药剂师耸了耸肩:“我本来还想说,如果你有稳定伴侣的话,你忽然又进入信潮期还有一种可能:因为你的伴侣发擎了,所以你被唤起了。这种情况不多见,并且往往只发生于那些原本就相性良好、又已经缔结了稳定长期的契约的伴侣之间。经历了长时间的相处和磨合,他们的生理节律会趋于同一。在那个阶段,伴侣生理状况的吸引力会比月亮的引力大得多。”
阿奎那默默听着,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神情恍惚地望着玻璃柜台上自己斑驳的倒影:“你刚才说,二十来岁的人满脑子都是打泡……会有例外吗?”
“例外?你是说搏起障碍?”
“那倒不是,完全不是——我是说,会有二十岁的青壮年,天然就……没什么杏欲吗?”
“如果不是天生的激素水平低下——基本不可能。不过,性冷淡的成因很复杂,除了生理激素水平之外,种族差异、个体差异,都是更显著的因素。还有心理因素,甚至性癖好,比如说对唤起对象完全不感兴趣——”
“‘完全不感兴趣’……?”
“比如我,就永远也无法忍受海牛嵌合种。”
药剂师低沉悲壮地说,“并非种族歧视,但是一闻到那信息素,我就会无法自控地冲去抓住最近的一个垃圾桶剧烈呕吐,直到把我的胃袋彻底翻个个儿为止。”
阿奎那骇然地看着他,绞尽脑汁回忆地海戈过去的态度。除却第一次的紧急“医疗行为”,之后的每一次,似乎都是自己率先提出的要求。
海戈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表示过任何“需要”。更别提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似乎越来越冷漠疏离,甚至不愿意和自己呆在同一个房间里。
难道——其实海戈很反感自己这种类型?
一想到海戈也许对自己怀有严重的厌恶和排斥,阿奎那顿时浑身发凉,伤心极了。
他不能细想,双手掩住了脸,“那至少……帮我把这些鳞片拔了吧。”
药剂师犹豫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眼周不能打麻药,可能会有损伤视神经的风险,而直接拔除鳞片会很疼的。”
“我干的是和人打交道的活,我不能顶着这些充满性机渴的鳞片,令人信服地开展工作。”
“好吧,”他叹了口气,“但是你知道吧?摘除鳞片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问题不解决,鳞片还可能继续冒出来,反复拔除会有感染的风险,你的职业也不能让你顶着一张溃烂的脸工作吧?”
阿奎那扶着额头,轻轻叹息道:“我会想办法的……在那之前。”
药剂师见阿奎那决定已下,耸耸肩不再多言。阿奎那怔怔然看着对方着手消毒工具,打开一罐浸泡着酒精的棉团,忽然心中一动,问道:
“对了,你知道皮下埋植——”
“你的激素周期这么乱,肯定是做不了皮埋的。”
“这我知道,我是想问,皮埋除了调节信潮还有什么作用吗?”
对方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阿奎那的思维如此跳脱,但还是以专业知识回复道:“皮下埋置只是一种植入缓释剂以调节生理激素的医学手段罢了。除了性激素之外,还可以注入皮质醇刺激肾上腺素以增加攻击性和爆发力,或是注入内啡肽甚至强啡肽屏蔽痛觉——”
药剂师看着阿奎那愕然的神情,露出抖落一个阴谋论八卦的好事者的笑容:
“对,就是那个战争期间流传甚广、军方会抓流浪汉进行人体实验的传言。虽然很多人觉得那不过是战时集体恐慌引发的城市怪谈,不过直至今日,我还时不时听到黑市里流转贩卖这种违禁药品的传言呢。……”
第57章
海戈推开夜总会的大门走了出来。那扇双开式弹簧门高耸、巨大、华丽,镶镀着流光溢彩的金属纹饰,前后无声摇晃了几下,把他身后那阵隐约的尖叫和呼喝牢牢锁在身后。
穿着黑西装的夜场经理站在门边,手指上挟着支抽了一半的烟,疲惫而哀伤地看着他。
“很不高兴见到你,海戈。”
“这话我进门的时候你就说过了。“
海戈伸手取走他手上的香烟,正要往嘴里送,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又停住了,屈指把半支烟弹进路边的排水沟里。
前同事满面萧索,望向玻璃大门背后那场小小的骚乱,“那时候你还没有把托尼的牙揍出来。”
海戈来这里,当然不是专程为揍断那颗牙。
原本的计划很低调,只是受还在这里工作的友人的邀约来打探消息,聊完了事情准备离开,却不巧见到了曾经有过龃龉的前同事、同为嗜血种的夜场保安托尼。
“瞧瞧这是谁家的小白脸?”托尼从阴影里晃出一张盛满着油腻笑容的脸,粗壮的胳膊搂着新来的酒场舞女,西装在他橄榄球中锋的体格上绷得开了扣。
他嫉妒地看着海戈胸前的金色怀表链,另一只挟着烟的手指在他身上点来点去,把烟灰抖在海戈的襟口上。
他口中“啧啧”有声:“定制西装?古龙水?——怎么,从前是夜场保镖,现在准备来应聘午夜牛郎了?”
周围有人发出闷笑声。夜场才刚开业,但已有寥寥几个酒客往这里看来。海戈不想和他纠缠,抬颔和伙伴点了点头,侧身准备离开。
托尼在身后发出清晰的嗤笑:“听说你攀上了新姘头?”
海戈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以压下胸口突然胀满的怒气。但是那个没眼色的家伙没能抓住机会,继续嬉皮笑脸地开着不知轻重的玩笑:“玩腻了记得介绍给我,有发财的机会一起分享,才是好兄弟嘛!”
海戈站定脚步,回头,转身。对方尚未意识到这点,铁锚般的手掌在小舞女纤细的腰上揉搓着,色迷迷地看着对方肩膀处新鲜的淤青:“我脱起表子的衣服可是一把好手——”
话音未落,一只呼啸而来的拳头已经击中了他的面颊。身畔浓妆艳抹的年轻舞女还来不及收回脸上惶恐勉强的微笑,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人的脸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旋转,颧骨凹陷、歪斜,两颗牙齿,混合着血水的唾液,弹射到自己脸上。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翻倒在地的托尼又被一双巨大的手提起衣领,高高举起,丢到了舞池的另一头。
舞台上的霓虹灯似乎也停驻了两秒,一声巨大的落地声响,盖住了舞池里幽怨缠绵的萨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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