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只是一种纯粹的钦佩和惊叹,并不是在对你进行性骚扰。”
“。”
停顿了一下,阿奎那又说:“但是考虑到我才刚发作了一次信潮,也许我就是在对你进行性骚扰。 ”
“……”
阿奎那还想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变,猛地站起身来冲进了卧室。
第11章
备用药箱里最近的药品都已经过期三年了——这再正常不过。他独身多年,深居简出,清心寡欲得像是岩穴里的修士,怎么会想到去更新这种药?
阿奎那黑着脸走出卧室,对海戈说:“我要去一趟药房。”
他迅速代入了一下海戈,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重刑在逃犯听到这句话可能会产生的、类似坐立难安疑神疑鬼的一系列心理波动,又补充道:“如果你放心不下,可以跟在我后面,只要不被人发现……”
海戈背对着他在水槽前洗碗。海戈压根没理他。
阿奎那忍着一丝无名的怒火出了门。
他特地开车来到两个街区以外的药房。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寻找对症的紧急避孕药、性病阻断剂和信潮抑制剂。那些说明文字印得又细又小。正巧阿奎那的眼镜昨晚在袭击中丢失了,现在这幅备用眼镜度数不合,更让他费劲地好像在翻找砂石背后的蚂蚁。
阿奎那找出了常见的几种药,把它们堆在收银台上。收银台背后的药剂师长着一头鸟窝般的红褐色乱发,正撑着胳膊忧郁地盯着玻璃台面上自己的倒影,仿佛在思索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个地方。
他眯起眼睛扫了阿奎那放在台面上的几种药,又抬眼阿奎那扫了一眼。“不能一起用。”他说。
“什么?”
他叹了口气,拖着有气无力的嗓音说:“这几种药不能同时混用,可能会有很厉害的副作用。”
“比如?”
“心悸,呕吐,晕眩,暴盲,内分泌紊乱,诸如此类的吧。”
“没有其他可替代的药物吗?”
“据我所知,没有。”
“这些药为什么要这么设计?”
他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阿奎那的脸,脸上浮现起了淡淡的嫉妒之色:“大概是为了提醒有些人在找乐子前最好三思而后行吧。”
“……那如果我既想紧急避孕,又想阻断常见的性病,还想抑制信潮呢?”
“你可以抛一枚硬币在广场水池里,然后开始许愿。”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幽默的?”
“只是一个忠告。”药剂师慢吞吞地举起双手,“你也可以试一试嘛。毕竟再大的副作用,也比不上信潮期间喜提艾梅淋大礼包还闹出人命啊。”
“……帮我把它们全部装起来,再替我拿套一次性血液取样器。”
阿奎那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回到车里拆开包装,仔细看过服用禁忌和说明书后,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他驱车回到公寓,脸色比出发前更黑。
海戈正枕着双臂,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高大的身躯让那只沙发显得分外袖珍,像是一头把自己团一团竟然就装进一只迷你纸盒的大猫。阿奎那走过去,劈头就问:
“你和多少人上过床?”
海戈睁开眼睛,一语不发地看着他。墙上挂钟滴答滴答,时间流逝,一片沉默。阿奎那绝望地呻吟道:“你别告诉我你还在数?”
“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想要确保我不会被你染上乱七八糟的病!淋病!梅毒!肉鳞肿(一种仅在水族之间传播的性病)!艾滋病!一切可能通过杏交传播的病!”
“我好得很。”
“‘我好的很’?罗杰·威尔士(名噪一时的乐队“迷失”的水族鼓手,因为滥郊患上肉鳞肿而暴毙,是第一位死于肉鳞肿病相关疾病的水族名人。其死讯成为当时爆炸性的大新闻。在此之后,肉鳞肿病逐渐引起公众领域的重视)在发病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十个月后他病发而死,浑身长满脓疱,臭得像一尾患了水霉病的鱼。在携带期或者窗口期就是可以一点症状也没有的——天啊,我没工夫跟你科普这些医学常识,你现在马上就跟我去防疫中心抽血做检查。加急报告十二个小时内就会出来。我还赶得及吃阻断药。”
他看着无动于衷的海戈,迅速补充道:“抽血化验的钱我来付。”
“你什么药都可以不吃。”海戈漠然看着他,“我没设在里面。”
阿奎那差点仰面气倒在地。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别说蠢话——前列线液里也可能有精籽——够了,我是你的律师不是你的生理课讲师。我赌不起那种概率——给我去做检查!”
“这和我无关。”
“啊,难道是我搞错了吗?昨晚撞进我体内的那根老二不是属于你的吗?”
海戈的虹膜忽地闪烁了一下。有一瞬间,阿奎那以为他几乎都要答应了。但是下一秒他就开口了:
“不去。”
有那么一瞬间,阿奎那真的很想狠狠一头撞在海戈身上。但是他知道,那除了让自己的颈骨当场折断之外,完全不会对这堵强壮又冷酷的“墙”造成任何影响。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又极其缓慢地呼了出去。他努力压抑住了胸口的怒火,亲切、友好又极具涵养地娓娓而道:“海戈,我绝不是对你的生活方式有什么意见。我知道,你比外观看起来更加理智、聪慧、善解人意。但是眼下有个紧急情况必须要处理——”
“不。”
阿奎那和颜悦色地说:“为什么不呢,海戈?这对你只是一个举手之劳,对我却很重要。对,我确实可以吃药,但是这么多药物同时服用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副作用。现在你的案子处于微妙而关键的时刻,斯普林格随时可能打电话过来,可能答应,可能加码,还可能变卦,我需要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和他周旋。这件事与你与我都是切身相关。或者,你是有什么顾虑吗?你愿意告诉我吗?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他晃晃手中的一次性使用血液采输器,嗓音轻柔,循循善诱,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出门,可以用这个抽取一点血样。我现在马上开车送过去检测,结果也是一样的。用不了多少时间,你还可以做一次全面的健康检查,何乐而不为呢?”
海戈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他翻身下地,站了起来。
“这里太吵了。”他说。
他转身走开,扭开公寓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迈出了门。
第12章
那张红木办公桌大得好似一艘船,上面摆着建国元勋的黄铜胸像。这位警察局长一定深谙“伪装一切,直到成功”的仕途晋升之道,他的办公室即便和总统相比也毫不逊色。处处装潢精美,张扬奢华。花纹繁复的地毯铺了满地,厚得要没过脚踝。
斯普林格坐在那张庞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脸色阴沉,高抬下颌,轻蔑地看着阿奎那。那张脸让阿奎那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某类虚张声势的小型犬:虽然身处高位,但是眉宇间仍然摆脱不了那股费尽全力却怎么也爬不上矮凳的悻悻之色。
斯普林格看着阿奎那神态自若地走进来,自顾自地坐在自己对面。他脸上的焦躁愈发明显了:“他人呢?”
“我的当事人很腼腆,不好意思和您这样的大人物打交道。”阿奎那从容地说,“我是全权委托。”
几句很难称得上友善的开场白之后,斯普林格试图装出一副硬汉的样子,用一句意简言赅、自以为气势十足的断言击倒他:
“海戈·夏克死定了。”
阿奎那安逸地陷在柔软的高背椅上,轻巧地说:“是啊,苏格拉底都难逃一死,何况他呢?”
斯普林格微微张着嘴,瞪着眼睛看着他。他看上去不太具备随机应变的技巧。他冷冷地说:“所以你为什么要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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