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名的回应相当果断,白辰反而不想认输了,又挣扎道:“如果是你亲自托付,有没有被放生的可能性?”
李无名现在的师门地位无疑已位于最底层,就连李佚都因为发誓一辈子远离狐狸而得了个乖徒孙的称号,会被白危月揍的也就只剩下他这个逆徒了。
然而,当年十六岁的他还没机会忤逆师父,在还不熟悉徒弟性情的白危月眼里或许还是有点可爱的?
抱着这样的怀疑,李无名还是用意念寻到了在放晴峰看雪狐打架的白危月,开门见山道:“师父,我当年让你送出长安的孩子里有没有一只狐狸?”
“扔了。”
白危月的回应一如既往地直接,却让李无名倒吸一口凉气,忙问:“扔在哪里!”
“雪里。”
长安之乱发生时并非冬日,说到有雪的地方自然是大雪山。难怪白辰会被狐仙收养,原来是白危月把他扔在了白逐月家门口。
白危月对白辰并没有怜惜之意,不然也不会派徒弟去取他性命。李无名只能不解道:“我能不能问一句,以你的脾气为什么没有杀他?”
白危月坦坦荡荡,只道:“养大了给你用。”
青丘国君的妖丹就在李无名体内,若要激活便需要九尾狐血脉。而白辰生来九尾,正是最好选择。
如此李无名终于能理解了,不由感慨道:“没想到我居然能胜过你对白微后裔的杀意。”
然而,白危月马上打破了小徒弟的幻想:“关你这个逆徒什么事,是他的原形和白微一模一样,我不想自己动手。”
对不起,他不该质疑自己垫底的师门地位。
李无名认命地叹息,师父不说他也知道。那时的白辰刚刚出生,手上不曾沾过一条人命,看起来就像是最初不知世事的白微。白危月虽将他打回了原形,到底没办法下杀手。
之后他也任由白辰长了一百年,直到发现白辰没了妖丹活不长了,这才让李无名去取九尾狐心脏。
至于白未皮毛,极可能是白微送来的。
白辰血脉非常稀有,白微之所以没有带回去自己养,应当也是因为这是唯一从白危月手里活下来的白氏后裔。
白微以为白危月喜欢,就把这只小狐狸留下来送给了师父。
李无名的推导与事实出入并不大。他也知道若是再提白微,白危月必定从放晴峰飞过来揍他,唯有抱怨道:“师父,有狐狸报恩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白危月只冷哼一声,“我早就说过,你取他的心,天经地义。”
白危月当然知道他们的缘分,过去没告诉李无名是因为根本不想让徒弟与狐狸纠缠,白辰只需献出心脏便算是报恩了。如今没说,只是因为没人问。
李无名不问都知道答案,默默收回意念,这才睁眼看向紧张等候结果的白辰。
说来也真是命,白陌要杀白辰一家肯定是想办法瞒住了白微,按理说谁也救不了白辰的命。
事实上,当时捡到白辰的难民把锅都架好了,偏偏就在添柴之时李无名赶到了。
他不止把白辰给抢了过来,还在乱军追杀之下带着白辰到了藏身的破庙,就这样将白辰交给了世上唯一能护住他的白剑仙。
如果救他的不是剑仙传人,白陌有数不尽的办法让白辰死在长安。就这来说,白辰的运气当真好到了极点。
战乱造就了无数难民,李无名的救助不过是杯水车薪。他是最务实的性子,早知道那些孩童不会有几个能活到战争结束,从未有过什么幻想。谁知,那之中竟有他最爱的小狐狸。
从不做梦的清醒之人却刚好撞上了宛如命中注定的浪漫,李无名倒不知该如何迎接这宛如美梦的好事了,只能对白辰感慨道:“你还真是倒霉又幸运的小狐狸。”
白辰也知道白危月性子,虽然追问其实并没有对结果抱多少希望,闻言反而惊讶地把狐狸耳朵都现了出来,“真的是你?”
受惊的小狐狸耳朵上的毛发都快炸开了,若是原形只怕已经炸成了一个毛团。李无名连忙将他的耳朵一把按住,“稳住,你这神情不像在找恩公,像是看见了仇人。”
“你怎么能忘了!”
被按住耳朵的白辰没法思考,发现恩公就是自己道侣本该高兴,可他看着这个把自己给忘了的粗心恩人怎么都想咬上一口。
这……就是救得太多了啊……
李无名从没想过要谁报恩,自然不会记住救过的人。如今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对,他只能把胳膊递到白辰面前,“要不,你先咬我一口稳稳心?”
白辰当然舍不得咬,横了他一眼,“不行,这是恩将仇报。”
这不像是报恩的,倒像是收债的。但是,李无名偏就喜欢逗狐狸炸毛,见状只笑着端来桌上茶水,“好,报恩报仇都听你的,先喝口茶把气顺了。”
茶还是热的,泡的花草还有助眠效果,白辰一杯茶水下肚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他也是不怎么相信巧合的性子,从一开始就没往李无名身上想,如今只觉像是做梦一般。
小狐狸许久没受过这样的惊吓,脱力地往枕头上一靠,恍惚地将李无名的手握了又放,这才叹道:“你这人,真是不知该说良缘还是孽缘……”
白辰一直保留着狐狸的习性,就算是以人形入眠也习惯缩成一团往李无名怀里钻。
这时他也一如既往地把伴侣往自己身边拉,李无名原是笑着看狐狸受惊,这时倒是眼眸一深,想起了自己原本打算在今晚实施的坏主意,“今日本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体内已没有真气,剑仙的防护也失效了。”
说到这里,他又在白辰耳边低声道:“要不要来试试狐妖传统的报恩方式?”
要说狐妖传统的报恩,自是以身相许春风一度。
他说这话白辰可就不困了,难得木头发芽,小狐狸都不带委婉的,勾着自己伴侣的脖子便是一个深吻,末了还贴着脸问:“够传统吗?”
李无名脸皮何其厚,自是一本正经地得寸进尺:“我这个人最喜传统习俗,还可以更传统一些。”
他们早已熟知彼此每一个表情,白辰着实没办法羞涩,笑着躺好,只道:“死不正经,就没见你按常理行过事。”
这一次李无名没有停下,反倒是轻轻抚摸白辰的头发,和狐狸的毛发不同,人身的发丝顺滑却不柔软,被抚摸时有种微妙的松乏感。而李无名那强势地按住他的手法,也和摸狐狸时截然不同。
一直笑看人间悲欢的剑仙散去了自我保护的笑意,用他原本的样子轻轻吻着白辰面颊,在爱侣耳边道出了自己不作掩饰的心声:“你是会为族群泯灭自身感情的性子,这让你成了很好的妖王,是妖族之幸。
但我是个喜欢捣乱的伴侣,自然要激起你的各种脾气,留住你不经意间忘却的自己。”
李无名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腔热血的少年,当他不再逗狐狸似的故作笑谈,五百年的沧桑便都藏在了低沉的声线之中。
这一刻,白辰才恍然发现,原来他的心已经很久不曾如今日这般剧烈跳动了。
他已习惯将雪国利益放在第一位。就算是抓到了陆问,也是先考虑如何借此加强与玄门的盟友关系。
若在三年前,他多少还是会生气的。但是,到了今日,一想到杀死陆问对雪国并没有实际好处,便连亲手复仇都没了兴致。
成为白帝的他,终是渐渐忘记了白辰的喜怒哀乐。
白帝自身无情,所以才能做到理解每一个人,为雪国做出最理智的选择。这样的他,只会为李无名一惊一乍,生气就呲牙,高兴就摇尾巴,活得像只普通的狐狸。
“小狐狸,痛就咬我。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克制。”
李无名这个人要么死不正经,一认真起来就让白辰完全没法抵抗。小狐狸紧紧贴着他,虽是微微张嘴,尖牙却不肯落在他的肩头,只能暗暗感叹:剑仙当真是狐狸克星,就算是甜言蜜语的时机也这么难以预估。
小狐狸始终知道,如果没有李无名,雪国白帝或许能勉强活着治理妖族,但白辰一定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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