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很快又道:“但陆问会信,因为白陌是他的父亲。”
此言一出,步凌云不由沉默。林开天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岔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修士师承玄门大师兄,自小就有个貌美如花的师妹,最后还发现自己是妖王血脉,简直就是传奇话本里的天命之子啊!”
他倒是想得开,这时候了还有心情打趣。月星石无奈地看了一眼与正经二字越发无缘的儿子,只能训斥道:“少看魔修写的妄想话本,他们和风十七也就是半斤八两。”
然而,即使林开天已经努力缓和气氛了,步凌云神色还是不见好转,只冷冷道:“那时候谁也猜不到魔君还能回来,我父亲就是世人认定的玄门继承人。白陌的目标,是我父亲。”
“但他没想到你父亲会离开玄门,更猜不到最后继承掌门之位的会是与你毫无交集的付红叶,这个计划也就搁置下来了。
直到你儿子成了玄门掌门,他才惊喜地发现,这招本以为已经废了的暗棋竟能派上大用场。”
那些年的势力更替堪称玄幻,何欢这个魔道魁首突然就被师父抓回去了,对他忠心耿耿的尤姜突然叛变建了魔教,玄门大师兄邀剑客突然就废了自己……
总之,一切都很突然,发生之前连个征兆都没有,让各方势力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这些顶级强者在玩什么。
白辰不信白陌能预料到这些发展,他更倾向于白陌仅是习惯性地到处挖坑,但凡是能损人的事那只狐狸事无巨细全都肯干。
这种精神若是放在发展妖族身上,妖族何愁不能崛起?也不知他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就是死死咬着人族,八百年了还不松口。
步凌云可没有心情赞扬白陌的敬业,古髓已经生成,她只能寻求解决之法,这便向姬白药问:“有几成把握取出古髓?”
“不到一成,而且无法保证会有什么后遗症。”
事实上,这一成还是乐观的预测。
毕竟,那两位魔教教主把疯子切傻倒是有经验,救人却是一次都没有试过。而天道盟禁止以活人练医术,姬白药更是从未试过开颅。
医术最看重的就是实践,步凌云也知道其中风险,然而,她还是果断道:“我是散仙,体质比这两个小孩子都强。请诸位备好工具,我们开颅。”
步天歌身份太特殊了,不论姬白药还是魔教都承担不起治疗失败的后果。所以两位魔教教主才跑去寻求尤姜指点。
姬白药知道来了便是要治的,但是她一个药师怎能开颅治疗,唯有跺了跺脚,警告道:“你疯了!这种事根本没有先例,一旦识海受损,就算以元婴重生也会变成痴儿!”
“那就暂时不切除,先在我颅中研究。待到你们认为合适的时候再进行切除。”
玄门果然全是狠人,步凌云立刻又提出一个方案,说起拿自己研究竟连眼睛都不眨,甚至还冷静分析道:“只要我保持清醒,古髓就不会醒。就算它真的醒了,也正好为各位提供一个实例,再要诊断其他人便更容易一些。”
这确实是最佳方案了,既然发现了古髓,总归是要动刀的。没有先例,也能自己实践开创第一例。
按照风十七的打算,原是准备先把李氏废帝给切了,反正他也没用,死就死了。只是谁也没想到,步凌云竟会主动站出来。
保持清醒进行开颅治疗,这种事着实刺激。姬白药都不敢言语了,倒是尤姜的声音自门外传了来,“不愧是玄门弟子,有种。”
付红叶本在权衡风险,见他进门便笑着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尤姜眉毛一挑,只道:“本座得大天魔亲传,御魂之术天下无双。你不求我?”
秋小寒可不是迷信之人,之所以让他们找付红叶,为的正是尤姜的御魂之术。众所周知,世上能让魔魁出手救治正道修士的,也只有一个付红叶了。
付红叶倒是早就明白了秋小寒的意思,此时自然地握住尤姜的手,极诚恳地一笑:“前辈,求你救一救我玄门后人。”
事实证明玄门掌门代代克制魔道魁首,尤姜见他如此听话反是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语气也和缓了下来,“既然你这般低声下气,本座便给你一个面子。”
白辰早就听闻魔魁尤姜修炼的功法来自天魔境的北方魔将,既能拔除心魔,也能给修士种下心魔,是那一代修士最为害怕的魔头。
由他出手,至少可以保住步凌云神魂不损。
魔教那两位现任教主也跟尤姜回来了,接下来便是医师们的事,白辰也帮不上什么,这便起身道:“雪国作为盟友会全力配合天道盟,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李无名躲在他后人房里偷听呢,我去把这剑仙抓出来。”
陆问这件事让步凌云有些混乱,如今也不知该如何与白辰相处,见他要走便下意识叫道:“白帝……”
白辰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的步凌云,那时候她还是个天真灵动的小姑娘,如今也长成玄门修士了,气魄和担当都远胜她的师兄。
雪国之主与白衣女子对视,仅是平淡道:“玄门凌云长老突然昏厥,如今正在大雪山由魔魁尤姜进行救治。我会放出这个消息引来陆问,你的疑问还是与他谈吧。”
如此态度反倒让步凌云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再阻拦,只是看着白辰离去的背影,闭眸长叹:“玄门定然会查清一切,给你一个交代。”
玄门与雪国原该关系最好,如今却是只要步凌云和白辰一搭话,旁边人就担心他们会吵起来。
林开天在心里暗骂陆问干的真不是人事,如今唯有无奈地看向众人,“我已经尽力在缓和气氛了。”
得亏有他插科打诨对话才能进行到现在,可是,也只能到此了。
付红叶看了眼沉默的步凌云,又听着步天歌破窗而出的脚步声,最终只轻声一叹:“玄门是天道盟的脊梁,所要承受的便是世上所有恶徒的阴谋与算计。玄门掌门注定历尽劫数,这仅是其中一个罢了。”
步凌云一直很冷静,理智得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直到现在,她才苦笑了起来,“我知道,所以一直闭关修行,以为只要足够强就能为他分担一些磨难。却不想,原来我才是自己孩子的劫数。”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必须为他人的错误去承担后果,太委屈了。
如果换作年轻时候,她大概会躲起来哭很久吧。可是,她现在已为人母,若是崩溃,她的儿子也就挺不住了。
所以,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用最好的方式把事情解决。
只是,有时候她也会想起孩子的父亲。
在父亲刚离开玄门的那些年,她不愿听人议论,一直留在离火宫整理书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离火宫弟子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她身边。她埋头整理书卷,那人坐在窗边看书,每一次都是如此,持续了整整三百年,彼此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人简直就像是住在离火宫的鬼魅,终于有一天,步凌云没忍住,主动向他搭话:“你到底是谁?”
未想,那人闻言竟是惊得书本都掉了,恍惚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震惊道:“你能看见我?我今天忘记隐形了?”
此人果然是鬼怪,可那时的步凌云已经加入玄门执法队,她不怕鬼,反而好奇这个鬼是怎么死的,只想有没有冤案可以让她翻一翻?
所以她打量着鬼,只道:“我一直都能看见你。”
鬼再次震惊,“三百年了?”
步凌云点头,满怀超度他的心,按照师父教导,保持着执法人员的和善微笑:“嗯,本以为你会主动与我说话,是我输了。所以,姓名,籍贯,家中还有何人?”
许是被看了三百年的事实太过惊人,又或是玄门执法者的气势太过震撼,那人竟忘了自己随时可以隐形,反而磕磕绊绊地答了她的问题:“云城,无姓。祖籍就在这儿,家里以前没人,现在全是人。”
这就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以云城为名来去无踪,生得神秘,死得也很神秘。她会永远守在云城,等他复活。然后,如初见时一般,再一次问他——是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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