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涉及切身利益什么都是会变的,天道盟未必永远只用正义手段,月星石也不会永远被威胁。
月静流已经道出一些东西了,然而月停云丝毫没有在意,她抚摸着象征庄主之位的指环,只是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我从出生开始就不是个好人。”
月停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孩子,三岁孩童也是有记忆的,她记得,百年前在寒山寺那一晚,月静流进过她母亲的房间。那之后没多久,她父母就死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父母也不会活过来了,这件事让她有了月静流的把柄,如今又成了她掌控月星石的条件,只要大权在握,真相也就不重要了。
只要她一句话,当年的一切都可以推在月静流身上,月星石甚至不用担上杀人之罪。
就为这个,即使她什么都输了,月星石也一定要竭尽全力保她性命。有了这个保命符,她有什么可怕的?
说来也是奇怪,不论月静流还是月停云都很相信月星石的能力。可她们想到的永远只是如何利用这个天才,没有一个想去支持她。欲望与自身能力不匹配,修士的心魔往往诞生于此。
然而此时位于桑林另一端的月星石想的却不是她们。她久违地踏云升空,远远看着在晨光中醒来的姑苏城,忽的想起了少年时的一些往事。
月星石是月芳洲亲自抚养的徒弟,一开始在水月山庄是很被敬重的。然而,某一天,她的出身忽然就在江湖上传开了。人人都知道她小时候是在花船流莺中长大,现在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天才修士,小时候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给贩夫走卒斟酒唱曲,这样的事怎能不成为酒楼笑谈。甚至还有去过花船的嫖客感叹,后悔当时太守规矩,若是强了那小姑娘,现在就也是尝过天才滋味的人了。
人们总是乐于去议论一个女人的贞洁,即使你天纵奇才,即使你除暴安良,即使你注定成长为人族栋梁,只要失贞,你就是被世人鄙夷的**。只凭房事就可以否定一个人的毕生成就,说来也是可笑。
更难听的污言秽语数不胜数,那时的林暄还是一副暴脾气,得了消息便拿着剑要出去砍人。待他出了房门,却见月星石正在庭院练剑,剑法平稳,神色自然,竟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林暄见惯了她的冷漠,却不想都这时候了她还跟庙里的菩萨一样,当即更气了,“他们都在议论你,说你指不定也卖……”
那些爷们儿间的浑话哪能说给姑娘家听,他说到一半便反应了过来,连忙打住,一口气憋在心里,只道:“你怎么还有心情练剑?”
他的到来并没有打乱月星石的节奏,她认真将一套剑法练完,待收剑入鞘才淡然道:“练好了剑才能把他们都杀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神情却很认真。林暄本是邀她一起去揍人的,听了这话却呆住了,正道修士好像不能屠杀平民,但是他也很气啊,这帮凶是当还是不当?
林少爷很是纠结,甚至已经悲愤地考虑入魔后该去什么地方抢地盘,仅是金丹修为的自己被逐出家门要怎么度过贫穷的后半生……然而,在他的思维里,由始至终就没有不管月星石这个选项。
他们从小就在一块儿,一起读书,一起学剑,一起吃饭,穿的衣裳是同一家的料子,用的剑是一同出炉的雌雄剑,连住的院子都挨在一起,晚上还能听见各自的关窗声。
在少年林暄看来,虽然这个女人经常冷着脸从来不笑,每天只知道催他读书练剑,什么都做得比他好,经常把他比下去,但是他们是一家的,他可以和月星石吵架,别人绝对不可以。
少年人做事就是不讲道理,纨绔少爷林暄更是其中翘楚。最终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没义气,握住月星石的手沉痛道:“你列个名单,咱们干完这票就去投奔魔君。”
这是月星石第一次与男人亲密接触。她曾亲眼见过被绑进花船的女人投河自尽,从那之后始终害怕着男人这种生物。在足以战胜所有男人之前,她不敢对任何人笑。她记得花船上的人说过,女人笑起来很漂亮,男人都喜欢。她知道,一旦被男人喜欢就会被占有,第二天说不定就跟那个自尽的女人一样不想活了。
她本该害怕的,可是看着林暄提起魔君时忍辱负重的严肃表情,竟没有产生攻击冲动。或许是因为林暄这小子看起来笨笨的,完全没有威胁感?
这个想法让月星石觉得有些好笑,她难得解释了一句,“我开玩笑的。”
这个女人居然会开玩笑,她果然气到脑子不正常了!
林暄第一反应是睁大了眼睛,然而很快又愣住了。女人笑起来的确好看,女妖精更是要命,就算只是不经意间带了些许笑意,对于尚未识得情滋味的少年来说也是足以震撼世界的奇观。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林暄早就看惯了月芳洲和月星石的脸,素来只觉自己养的蛐蛐都比女人有趣,这还是第一次觉得女人比蛐蛐好看。
谁知月星石听了这话却是瞬间变了脸色,未出鞘的剑直接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狠狠警告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如果她是原形,此时已是露着獠牙发出警告的姿态。可惜人没有獠牙,所以林暄只忿忿道:“你是不是女人?夸你好看还不高兴了?”
他这样月星石反倒安心了,收了剑便淡淡道:“午时已到,你该去读书了。”
林暄一听读书就犯困,也就忘了之前在说什么,只苦着脸道:“不想去。”
对此月星石只是给予一如既往的回复:“打折你的腿。”
她的威胁对林暄效果拔群,原本还在躲懒的林少爷一瞬间就跃上了屋顶,这才躲在屋顶的石狮子后面放狠话,“凶婆娘!我就说你好看,全天下女人都没你好看!不想听?打我啊!”
林少爷发脾气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月星石本以为这件事也就这样结束了,依旧闭关修行不问世事。直到有一天,月芳洲久违地雷霆震怒,竟把儿子拖去了祖宗祠堂罚跪。
万宝堂少当家还是要面子的,林暄长大后已经很少受罚了,月星石本还好奇他究竟闯了什么祸,听到月芳洲的训话却停了脚步。
“天道盟聚会是什么场合?你当着各派掌门的面说星石是你童养媳,叫她以后怎么嫁人?”
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从来没有停,随着月星石修为提升还愈演愈烈,林暄终于忍不了,趁着天道盟议事竟直接宣布月星石与他早有婚约。
他是万宝堂的唯一继承人,这样的身份只会娶世上最好的女人,如此议论也该止住了。再不济,未婚夫的身份至少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打断那些人的腿,丈夫保护妻子天经地义,任由别人非议自己道侣之人才是不配做正道修士。
林暄的想法从来简单,虽然跪着,还是大声道:“大丈夫敢作敢当,大不了我受点委屈娶了她!”
习惯了和月星石吵架的林暄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月芳洲闻言更怒,“你还委屈?臭小子,你给我再跪三个时辰!”
“跪就跪!又不是没跪过!今天我就要把这青砖跪穿,神仙下凡都拦不住我!”
林少爷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奇硬气,月芳洲只能使出杀手锏,“边跪边抄《君子论》!直到把整个姑苏的纸用光为止!”
金丹修士跪上一个月都不会有事,但抄书可是一种精神折磨。尤其是玄门的《君子论》,整本书就没几句人话,林暄这才凄凉地嚎:“娘,我可是你亲生儿子,下手这么狠吗?”
嚎归嚎,他却始终不肯收回之前的豪言壮语,月星石不知道这臭小子在倔什么,她只是不想让他继续跪着了,这便对师父道:“师父,既然各派掌门都知道了,这婚约便定了吧。”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月芳洲手上的鸡毛掸子都掉在了地上,躲在暗处准备给儿子递活字印刷器的林发财也跳了出来,只有林暄得意道:“我就知道,你早就看上本少爷了,不然你怎么只催我读书练剑,这叫望夫成龙。”
月星石就见不得他嘚瑟,闻言便补充道:“林暄性子跳脱总爱惹事,今后我带他一起闭关,三年之内定叫他突破瓶颈结出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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