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纾倏然抬起手,径直将他的手拍开,莫名有些躲闪地避开他的目光。
谢镜泊愣了一下。
他没有注意到燕纾一瞬有些发红的耳尖,只以为面前的人不喜这件寝衣,缓下声音开口:“我知你不喜身上笨重,但如今天气已凉,暖阁内炭火虽足,但大殿内到底寒冷……”
松一这辈子都没听自己这个外界传言沉默寡言的宗主说过这么多话。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下一秒却听谢镜泊继续低声开口:“我又不能时时刻刻拢着你——”
“咣当”一声闷响,松一手中的捣药盅砰然落地。
谢镜泊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倏然回过头,脸色一瞬僵硬。
松一一时间不确定他听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
面前的两人神情太过自然,动作娴熟又平静,等他反应过来时,燕纾的外袍已经被谢镜泊整整齐齐叠在床尾,只穿着一件寝衣跪坐在床上。
——燕纾和他们宗主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事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他是不是……有些多余。
松一终于明白松竹常说的他“脑子不够用”是何种意思。
“宗主,我……”
松一胡乱站起身,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不应看到这些,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眼,又慌乱想着应先把地上的捣药盅拾起来。
“啪”的一声,他又想下伸又想上抬的手直接打到了自己脑门上。
松一“嗷”的一声被打的一个踉跄,抬手捂住脑袋,蓦然后退两步,干脆不敢再抬眼,胡乱开口:“抱歉,宗主,我这就走……您和燕公子先忙……”
他捣药盅也不要了,捂着眼直接就往后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保持着这个姿势艰难挪了回来。
“等一下,燕公子中午还有一味药需要睡前喝,应当还差一点火候就好了,您和燕公子不用管我……我先去旁边的角落里蹲一会儿,一会儿药好了我再过来……”
谢镜泊额角跳了跳,看着面前的人捂着眼撅着屁股真的想往角落里钻,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手,将他拉了回来。
“……无事。”
谢镜泊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你让燕纾喝药后直接睡觉吧,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松一一脸懵地被抓回床边,满脑子想着都是要赶紧离开,闻言下意识想要推拒:“不了宗主,我还是不打扰您和燕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便在谢镜泊微冷的目光下戛然而止。
谢镜泊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蓦然转过身,身形一瞬消失在房门外。
松一在原地愣了两秒,终于一脸懵地转过头,正对上燕纾有些……哀怨的眼神。
松一满脸欲哭无泪。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脑袋一抽,蓦然开口:“要不……我来服侍你穿寝衣?”
暖阁内瞬息一静。
燕纾跪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弯了弯眼,蓦然一抬手,旁边“喵呜”一声猫叫,松一眼前一花,便感觉胸前一道大力传来,蓦然被一只圆滚滚的白猫一脚踹了个踉跄。
松一:??
燕纾抬手将扑到他怀里的猫咪抱起,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拢上被子,一言不发地直接躺了下去。
·
谢镜泊快步走出寝殿。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胡乱走进大殿,便一瞬在门口看到了燕纾口中“今日一整天都有事不在宗门”的人。
谢镜泊瞬间醒过神。
他眉心跳了跳,立刻便知,姜衍大概是又下了个骗局。
他倏然转身,下意识想要避开他,但姜衍的目光却先一步落了过来,神情蓦然温和起来。
“小师弟——”他一边说一边扬起手,悠然地冲他挥了挥。
“这里。”
谢镜泊沉着脸只想当做没看见,垂着眼闷头向反方向走,却听身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下一秒,一柄折扇蓦然横在他胸前。
姜衍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他径直走到谢镜泊身后,将手自然地搭在他肩膀上,折扇微微摇了摇,不紧不慢地开口:“小师弟刚才怎么不理我,不会是故意的吧?”
谢镜泊眉心跳了跳,强忍下把姜衍手臂直接打下去的冲动。
他闭了闭眼,按住姜衍的折扇一点点将他的胳膊拉下,隐晦开口:“二师兄既然知道如此,怎么还过来了。”
他本是暗指自己刻意不想理他,没想到姜衍却轻轻“哦”了一声,温声开口:“原来小师弟是没看见啊,那难怪。”
他折扇微微一晃,弯着腰凑上前:“小师弟执掌偌大一宗,别是最近太过操劳,熬坏了眼睛,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一阵凉风蓦然从折扇间徐徐传来,谢镜泊眉头皱的更紧,嫌弃地后退一步,冷声开口:“如今已近盛秋,二师兄还带着这折扇,不觉得寒凉吗?”
谢镜泊冷眼望着面前的人:“二师兄还是先给自己看看——是否着凉吧。”
姜衍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一瞬更深了些许。
他见谢镜泊转身又要走,忽然慢悠悠开口:“小师弟已经问过师兄了?”
谢镜泊脚步倏然一顿。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姜衍晃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踱步慢慢走到谢镜泊面前。
“我刚看到你从愿曦阁那里出来,想必是已经和师兄聊过了。”
他将手背到身后,弯下腰一点点凑近,仔细地观察着谢镜泊的脸色,“让我猜猜——小师弟到底有没有和师兄将一切抛清呢。”
谢镜泊脸色冷了几分。
他倏然后退一步,咬牙刚想说什么,下一秒却听“啪”的一声脆响,姜衍折扇倏然一合,低低地“啊”了一声。
“小师弟没告诉师兄,你已经知道了啊。”
谢镜泊的神情瞬间一僵。
他咬牙钉在原地,半晌却没有回答,只忽然问了令一个话题。
“二师兄到底为何在这里,不是说今日有事不在宗门——”
——这个反应便算是默认刚才的话了。
姜衍眼眸深了些许,轻笑着开口:“啊,事情办完了不就提早回来了。”
半个时辰前刚从燕纾那里听到这话的谢镜泊幽幽转头,下一秒便看对面的人意识到什么般,笑嘻嘻开口:“而且我若现在不回来,岂不是错过了小师弟这一场好戏。”
姜衍一边说,一边一瞬又凑到谢镜泊近前,装作讶然般低低“啊”了一声。
“小师弟耳尖怎么红了,是热的还是燥的?”
姜衍一边说一边慢悠悠伸出手,将那柄折扇递过。
“如今是否需要这折扇了?”
谢镜泊咬牙,再不想理他,直接转身就向殿外走去。
下一刻,他听着姜衍扬声在身后开口:“我猜的果然没错,小师弟果然还是没舍得让大师兄难过。”
“就是不知小师弟自己是否难过呢——”
他折扇“啪”的一合,望着谢镜泊的背影,看起来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下一瞬,却看面前的人脚步一顿,缓缓侧过头,低声开口:“燕纾说,他如今很欢喜。”
姜衍微微一怔。
谢镜泊闭了闭眼,声音压得极轻:“他若欢喜,便一切……都无所谓了。”
周遭一时安静下来,姜衍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半晌忽然扬了扬唇,吐出一口气。
“师弟放心,我不会说什么。”
他闭了闭眼,扬了扬唇,低低地吐出一口气:“既然师兄欢喜,那便让师兄一直这般下去吧。”
·
燕纾下午迷迷糊糊的还未睡醒,便被松一直接薅了起来。
“你中午不能睡太久,你忘了你前几日晚上睡不着,熬到半夜三更才睡,结果第二天白天一天胸口都憋闷气短,隔天还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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