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为之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握住了他的脉门,却没有立刻说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人微微打了个哈欠,毫无防备地重新昏沉合上眼,忽然低声开口:“你重回销春尽,真实来找那味药的吗?燕纾。”
半阖着眼的人睫毛一颤,却没有睁眼。
“你真的不是想要重查两年前魔族入侵的真相……”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面前的人呼吸一滞,紧接着骤然呛咳起来。
樾为之倏然止住话语。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一枚药丸塞到燕纾口中,到底转移了话题。
“行了,这里我也不好久待,常规的药配好后下月给你送来,我给你用灵力再温养一遍经脉后就走了……”
燕纾勉强止住咳意。
他眼尾通红地睁开眼,下意识笑着“嗯”了一声,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倏然抬起头。
“哎,等一下,今天就先不用——”
但为时已晚,一股暖意顺着经脉流淌全身,下一刻,樾为之轻轻“咦”了一声。
燕纾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
“你今天动用灵力了?”樾为之皱眉,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冷了下来。
燕纾垂着眼不答话,想要把手抽回来,樾为之一翻手直接扣住他腕间穴位。
“经脉封印只有一点松动,但经脉受损程度较深,你只调用了一瞬……”
刹那间,樾为之意识到了什么,倏然低下头:“你是故意引导边叙来攻击你的?”
燕纾终于将手抽了出来,语气轻快地试图狡辩:“没有,我那是被动防御,人家都要杀我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樾为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你最后为什么把灵力收回了?”
燕纾无声地张了张口。
他想要说什么,忽然皱了皱眉,按住胸口微微吸了一口气:“我心脏有点不舒服,为之,我们能不能下次再说……”
“这招没用了,燕纾。”樾为之冷哼一声。
他神情面若寒霜。
“我就说边叙那个呆子轻易不会出这么重的手,”樾为之咬牙,“原来你是故意的。”
燕纾垂死挣扎,小声开口:“你又不认识他,你怎知他不会?万一他恨我入骨……”
“边叙是你养大的,再恨你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死手。”
樾为之冷冷开口:“我不清楚他,但我认识你。”
燕纾这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燕纾?那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让你在崖底自生自灭……”樾为之越想越气,倏然站起身。
他拂袖就想直接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人轻声开口:“谢镜泊见到我的第一天跟我说,我曾出身销春尽。”
樾为之脚步倏然一顿。
他神情间露出一丝不可置信:“这不可能,他怎么……”
窗外的月光西斜,铺了满床,落到燕纾未及约束的长发上,恍若一瞬白头。
他勾了下唇,唇色却比月光还白上几分:“所以我要确认,边叙是不是也知……”
他话还没说完,身子忽然颤了一下,骤然伏下身去,闷哼一声,身子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
樾为之倏然回过神,快步走上前将人扶着靠坐起来,伸手按住他的脉搏。
“没事……就是,老毛病犯了了。”燕纾按着胸口,呼吸急促。
“扶我,再坐起来……我有点喘不上气……”
他嘴唇已染上点点乌紫,不过这两句话间冷汗便布满了全身。
樾为之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中暗骂一句“该死”。
——他刚才一时气昏了头,忘了燕纾的发作日期已经临近。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人迅速盘膝坐好,掌根抵着他后心,将灵力一点点打入燕纾体内。
昏暗的房间内似乎有无形的雾气蒸腾而起,形成了一套半透明的结界,虚空间的气流似乎都逐渐缓了下来。
不过一会儿,两人身上都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燕纾苍白着脸,终于发出轻轻一声呛咳,呼吸平缓下来。
樾为之同时也舒了一口气,往燕纾嘴里又塞了一枚药丸,慢慢将手撤了回来。
“我刚将你体内第一波发作压下去了,但之后……”樾为之低声开口,忽然感觉手腕一凉。
面前脸色苍白的人攥着他的手腕,目光却落向门口的方向,微微蹙眉。
“有人要过来了……”燕纾哑声开口,声音依旧难掩虚弱。
樾为之皱了皱眉,忽然抬起手往窗口那一弹。
玄色的衣摆在窗外不远处一闪而过,樾为之还没反应过来,燕纾已蓦然睁大眼。
他倏然坐起身,直接把樾为之往床下一推。
“你干什么?”樾为之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跌下床。
他眼疾手快扶住旁边的桌子,咬牙转过头:“怎么,在销春尽待了一个月,学会过河拆桥……”
“谢镜泊要来了。”燕纾急促开口。
樾为之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一时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时辰:“这个点他过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但你不能被他发现。”
燕纾一边说一边跟着踉跄下床,焦急地将人往门口推。
“你快走,我不想被捉奸在床。”
樾为之眉心跳了跳:“谁跟你有奸情……不是,谢镜泊现在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捉你——”
“现在没有,万一今晚之后就有了呢。”燕纾脱口而出。
樾为之:??
燕纾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贴了一张御风符,顺手一掌拍开了窗。
樾为之看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脸都青了。
“你大爷的燕纾,我清清白白一身,凭什么要翻窗出去——”
“谢镜泊现在离这里还有不到五步。”
燕纾望着樾为之,声音冷静的可怕:“如果你现在不走窗,那就只剩藏床底一个选项了。”
……樾为之僵硬了两秒,倏然转过身。
窗棱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樾为之的身影瞬息间已消失不见。
燕纾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窗外的凉风一吹,他微微瑟缩了一下,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毒素又翻涌起来,周身逐渐滚烫,大概是起了烧。
周围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燕纾晃了下头,迷迷糊糊地想着先回到床上。
但高烧让他整个反应都迟钝。
他没有注意到刚才胡乱披在身上的外袍正逐渐下滑,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步逐渐虚浮,直到脚下忽然一软。
“嘶——”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燕纾再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跪坐在冰凉的地上,迟来的疼痛从手掌和四肢蔓延开来。
他平常就怕疼,周身的高热让他的触觉更加倍敏锐起来。
燕纾疼的眼前发黑,想要撑着站起来,却一时间连骨头缝里都夹着疼。
晚夏的深夜气温已是偏低,青石板上的寒气更是透骨的凉。
燕纾怔愣地坐在原地,莫名感觉一阵委屈。
·
谢镜泊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面前人衣衫不整、眼眶通红地抬头望过来。
燕纾似乎没有认出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眯了眯眼,忽然绽开一个笑意。
“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谢镜泊。”
一阵寒风吹来,面前的人瑟缩了一下,却是冲着谢镜泊笑着扬起手,眼眶越发通红:“我好冷啊,你能带我回去吗?”
谢镜泊僵在原地。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忽然听到身后另一段脚步声传来:“师弟,你怎么不进去……”
边叙的声音在看到房间里的一幕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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