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直接抬手将面前形迹可怖的人一把推开,奈何双臂都被微尘里紧紧缠在身侧。
燕纾一咬牙,忽然低下头,一口咬住自己身前的衣领,绑在身侧的手指忽然一转,一道黄色符纸飘飘悠悠,“啪”的一声便贴到了谢镜泊脑门上。
谢镜泊的动作同时一滞。
“急急如律,快快显灵……不对,到底是什么上身了,狐狸精吗……”
谢镜泊沉默两秒,终于一点点抬起手,将眉心的黄符撕了下来。
“……闹够了吗。”
“到底是谁在闹啊,你要是没被上身,你扒我衣服干什么……”燕纾含着自己的衣领,简直欲哭无泪。
“这成何体统,简直伤风败俗——”
谢镜泊神情微顿。
面前的人一时慌张的耳尖都红了,不自觉含着胸往后躲着,仿佛倒是真的难得一见的……惊恐与害羞。
——谢镜泊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向来随心所欲的大师兄这般面红耳赤。
活脱脱便是一只狐假虎威的炸毛猫咪。
谢镜泊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触感,下意识停下了动作,下一秒便听着面前的人继续慌乱开口。
“而且就算你自己不注意影响,这旁边,这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和一只猫呢。”
谢镜泊抬手的动作一滞。
他下意识转过头,正对上不远处怯怯站在原地,神情茫然的危阑,和不知从哪里跟下来的……胖白猫。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一人一猫下意识同时歪了歪头,只不过一个是好奇,一个是躲闪。
那白猫迈着肉爪子一步步凑上前,湿漉漉的鼻尖左右嗅闻。
危阑回过神,收回目光,微侧过身小声开口:“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不知道……我,我帮你们盯着有没有人再下来,反正这个结界也很安全……”
燕纾一时间不清楚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好“知道”的。
下一秒,他听着危阑语无伦次地继续开口:“我,我爹娘每次关房门把我赶出去时也是这般……你们放心,既然不能看我不会看的……”
——他确实不懂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但却谨记这不是自己应当看的。
谢镜泊平静的神情有一瞬割裂。
他闭了闭眼,却到底还是转过身,站在燕纾身前挡住身后危阑的目光,低声开口:“抱歉,我还是要确认……你是否是真的没事。”
他沉沉抬眼,手上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便将燕纾口中死死叼着的衣领拉了出来。
“我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若你真的无事,一会儿我自会任由你处置。”
燕纾无声地张了张口,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躲闪地偏过了他。
谢镜泊心中越发笃定他有所隐瞒。
他迅速抬手将他外袍褪下,指腹贴上他冰凉苍白的肌肤,灵力一寸寸由筋骨深入,仔细检查着。
他不似姜衍那般精通医术,只能大概探出来是否有新伤、重疾在身。
只是燕纾身体几乎已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的经脉层层叠叠的伤痕堆在一起,一时得仔细分辨才能看出到底是旧伤还是新伤。
谢镜泊灵力在燕纾周身游走了一圈,带的他向来寒凉的四肢也难得暖呼呼。
燕纾眼皮逐渐耸拉下来,昏昏沉沉几乎便快要睡过去了,忽然感觉周身一轻。
他睡的脑袋往前一栽,“砰”的一声直撞到什么硬邦邦的物体上。
“嘶——”
燕纾被撞的整个人一懵。
他感觉手肘处被人轻轻扶了一下,晕头转向地抬起头,正对上谢镜泊有些复杂地目光。
燕纾愣了一下,昏昏沉沉的神志终于逐渐清醒了几分。
“九渊检查完了?”
他下意识扬起一抹笑意,看着谢镜泊有些复杂的神情便知结果如何,神情间闪过一抹促狭。
“如何?”
谢镜泊盯了他几秒,忽然开口:“你每天……不难受吗?”
燕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怔了一下,有些茫然抬起眼:“什么?”
他对上谢镜泊有些迟疑的神情,霎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哎,九渊这是心疼我了?”他笑嘻嘻抬起头。
谢镜泊微微别过眼,沉默着不置可否。
——面前这人看着笑意盈盈,仿佛没一日过的不舒心的,但实际他的经络肺腑、器官内里,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谢镜泊望着他不说话,燕纾似是没想到他真会默认,一时愣了一下,似乎不知怎么接话。
下一秒,他又迅速回过神,唇角的笑意欲盖弥彰般一瞬更深了。
“我的身体不是向来如此,已经习惯了。”
他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眼尾,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
“所以九渊这是检查完了?”燕纾仰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施施然开口,“确认好我没有受伤了?”
谢镜泊转回眼,良久终于慢慢点了点头:“是。”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身体虽然确实已经千疮百孔,虚弱不堪,但确实……还算稳定。”
……燕纾一时间不知道谢镜泊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抬起头,不紧不慢揉了揉手腕:“所以呢?九渊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应该还记得吧?”
谢镜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
“是。”
他静静抬起眼:“是我太过莽撞,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那好。”
燕纾低低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抬起眼:“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可以一并算算,你过度透支灵力、打晕我还有对我上下其手这三件事?”
谢镜泊动作一顿。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想起前面两件……亏心事。
谢镜泊难得心中有一瞬的心虚,但方才答应的话已经说出口。
他咬了咬牙,望着对面似笑非笑的人,想着能让燕纾消气也算值了。
谢镜泊强行镇定心神,终于还是一字一句沉声开口:“好……这三个一并,任你处罚。”
下一秒,他便看对面的人一瞬笑开。
谢镜泊心中立刻便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果不其然看着燕纾忽然一瞬凑到他近前,轻声开口。
“很简单。”
“九渊亲我一下,之前那些,便一笔勾销。”
谢镜泊脸色一瞬烧的通红。
他蓦然后退一步,立在旁边的微尘里也跟着发出一阵嗡鸣。
“你——”谢镜泊咬牙。
“你胡说八道什么,简直成何体统……”
他一时忘了自己方才还叫对面面红耳赤的“炸毛猫”,蓦然转过身,身形僵硬地大步向反方向走去。
燕纾眨了眨眼,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有些好笑地开口:“那不是你说的任由我……”
“那你也不能,不能这般……调戏。”谢镜泊倏然转过身,下意识脱口而出,声音说到最后两字又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他闭了闭眼,忽然一抬手将旁边同样躁动不安的微尘里唤了过来,快步向外走去。
“换一个不违伦常、不坏礼数的方式……那边好似有些动静,我先过去看看——”
他的声音迅速消失在一片黑暗间。
燕纾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闭了闭眼,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旁边一阵轻微的脚步传来,他重新睁开眼,望着迟疑着走到他身旁的危阑,心情颇好地勾了下唇。
“怎么现在终于敢过来了?”
他垂下手摸了摸危阑柔软的发旋,语气调侃:“不是看要走了,故意过来让我抱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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