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纾垂着眼任他动作,神情疲倦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在他再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时微微摇了摇头。
“今天先不吃了,药瓶也不能留在这里,谢镜泊不能知道我真实的身体状况。”燕纾按了按眉心,径直转移了话题,“之前让你们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那人应了一声,将小药瓶攥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收起:“门主,樾公子叮嘱.......”
燕纾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怎么,我现在已经管不动你们了?”
“属下不敢。”
那人有些慌张地抬起头,迅速将小药瓶收起,从怀里恭敬地递过来一个竹简。
“两年前大战后,销春尽所有的相关资料都在这里,谢镜泊我们能收集到的也尽数写入。”
燕纾随口应了一声,接过竹简刚准备细瞧,忽然皱了皱眉,猝然偏过头捂住胸口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门主!”
那个黑衣人吃了一惊,膝行着想要上前来扶,却被燕纾抬手制止。
“没事,昨晚有些受寒了,淤血吐出来就好。”
房间的窗户被风吹的一下下撞在窗沿上,黑衣人也不敢造次,收回手,声音有些愤懑。
“门主,您为何一定要待在这里?那味药属下可以加大人手搜寻六界,不一定只他们销春尽有,再不济我们攻上终灵山,他们如此对您,您何必委屈自己......”
他的声音在燕纾微冷的目光中逐渐低了下去,沉默地跪回了原地。
“退下,转告樾为之少打歪主意,也少往销春尽里插眼线。”
燕纾按住胸口,有些淡漠地勾了勾唇:“谢镜泊敏锐的很,你们要是被他发现,我也救不了你们。”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个黑衣人猛然俯下身,大声开口:“门主放心,属下若被发现,一定以死谢罪。”
燕纾:“.......先下去吧。”
那个黑衣人应了一声,面对着燕纾退了两步,刚转过身,忽然听到身后燕纾的声音再次传来。
“哦对,还有一件事。”
他话音刚落,便看那人迅速折返回来,单膝落地重新跪在床头:“门主您吩咐,赴汤蹈火,下属亦在所不辞.......”
“........樾为之一天天都操练了你们什么?”
燕纾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
“帮我查一下,从这里到规训堂的路。”
黑衣人:?
第4章
销春尽,长老院。
谢镜泊缓步走入殿内,下一秒,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右侧响起。
“宗主可是叫人好找。”
谢镜泊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他缓步走上前,在殿中央驻足,弯腰行了一礼:“参见三位长老。”
终灵山本有两主峰三正殿,按自然五行分区而立。
但两年前六界混战后,销春尽元气大伤,原属下位的三位长老以“新任宗主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为由,在销春尽内设立了长老院,试图揽权。
但谢镜泊动作极快,三长老成了个空架子,恼羞成怒下干脆足不出殿,只明里暗里一直和谢镜泊作对,颐指气使地试图打压。
——高高架起,装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谢镜泊自顾自地慢慢直起身,碧色的眼眸抬起,平静无波地望向殿尽头那三尊金樽罗刹。
三尊罗刹三角对立,通体金黄,端的是慈眉善目,阳光映衬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但细瞧时却不难看出边缘处的破败与腐朽。
过了不知道多久,殿内终于响起一声冷哼,紧接着另一个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从殿左侧传来。
“销春尽不大不小这么一块地方,宗主倒是躲的好,让我派出去的门仆遍寻不到。”
左侧长老的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怒火:“下次我岂不是得把十二门仆全派出去,才能请得宗主大驾。”
谢镜泊偏过头,冲着左侧微微颔首:“镜泊不敢。”
殿左侧的声音再次冷笑了一声,惊起悬梁上的乌鸦一阵哀鸣。
谢镜泊的目光追随着那几只通体乌黑的鸟儿从大殿中掠过,直到终于看不见踪影,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再次微一弯腰:“不知这次三位长老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大殿内静了几秒,似乎有一道冷哼声从左侧再次响起,下一秒,却被中央一道格外慈缓的声音压下。
“镜泊方才言重了,自你接管宗门后,事务多有繁忙,销春尽能有如今的地位、实力,你确实功不可没。”
谢镜泊皱了皱眉,神情间浮现出隐隐的不耐。
殿中央的大长老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语调更慈善了些,终于转向了正题。
“我们听说,你前日将一个人接入了宗门。”
谢镜泊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三尊雕像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
殿中央的长老也不在意,语调甚至越发轻柔了下来。
“镜泊,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当上宗主后对你也是多加照顾,我们也不是想干涉你,只是想着你年纪尚轻,再加上最近魔教作乱,担心像你大师兄燕宿泱一样步入歧途——”
大长老说到这里,仿佛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想当年燕宿泱天赋艳绝,一十三门无人出其右,却偏偏与那魔教勾结,自寻死路......”
大长老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谢镜泊直接打断:“规训堂那里,教授符道的长老近期请休了。”
大长老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规训堂的长老因病请休,我特意寻的人前来替代。”
谢镜泊冷声开口:“我前日接进来的,便是那人。”
长老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谢镜泊已自顾自地又行了一礼。
“镜泊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他弯着腰后退两步,毫无留恋地迅速转过身。
“宗主,你的规矩都在哪里,何事需你这么着急——”大殿右侧三长老暴躁的声音响起。
谢镜泊充耳不闻,只看了眼天色快步往外走去,下一秒,忽然听大长老和蔼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镜泊,你大师兄的踪迹,你寻到了吗?”
谢镜泊脚步微微一顿:“........未曾。”
“镜泊,我知从前你就和你大师兄关系最亲,从小时起便每每缠着他,但你大师兄已入魔族,你切不可一时心软,酿成大祸。”
长老的话仿佛耳语,细细地浮现在他耳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莫要再被他骗了。”
“......我知。”
谢镜泊闭了闭眼,大踏步向外走去。
“我知。”
长老殿内一时间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二长老有些暴躁的声音从殿内响起:“尊者,您就这么相信谢镜泊那小子说的话?他当年可是能为了燕宿泱——”
“我当然不信。”
大长老微沉的声音从殿后方传来,紧接着,一阵乌鸦振翅的哀鸣声从殿中掠过。
“我只信我自己所见。”
“宗里的小辈没见过燕宿泱真面目,我会亲自去看。”
“若他真是燕宿泱——”大长老声音依旧和缓,此时却带着一丝莫名的诡异。
“杀无赦。”
·
另一边,本该出现在课堂上的人,却还徘徊在房外的竹林里。
燕纾半夜咳的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也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再猛然一睁眼便已经是寅时三刻了。
他急急忙忙地冲出房门,绕了一圈后,终于成功地——迷路了。
“都说了给我换个屋子........”旁边不知哪里飞来的乌鸦不住地鸣叫,燕纾叼着发带,有些烦躁地随手扎了个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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