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揽在怀里的白猫一瞬失重,“喵呜”一声,后腿一蹬猝然跳下来,不安地在床头原地打着转。
“乖……我没事……”
燕纾整个人仿佛蒙在水底。
他依稀触到白猫一下下蹭过来的冰凉鼻尖,可那点冷意转瞬便被潮涌的黑暗吞没。
燕纾听着旁边白猫模模糊糊的叫喊,努力凝起最后一抹神志。
“我就……睡一会儿……没事……”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黑。
喉间溢出的安抚声碎在唇畔,好不容易抬起的腕骨颓然一沉。
燕纾一瞬便直直坠入了昏沉的黑暗间。
·
但不知是心里有事还是怎样,即便吃了大剂量的安神药,燕纾这一觉依旧睡的不太安稳。
一年来萦绕不断的梦魇不但再次一点点从黑暗里浮现,甚至这次还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拖拽入深渊。
燕纾挣扎着想要脱离,但周身的疲倦感沉沉压下,胸膛几乎都疲软的无力抬起。
“咳咳咳——”
燕纾骤然睁开眼,仿佛溺水的人般,猛吸了一口气,踉踉跄跄地撑坐起身,顾不得许多,一瞬扑到床边,控制不住地剧烈干呕起来。
但昏睡一晚的胃脘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燕纾吐了半晌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眼前的眩晕感反而越发剧烈。
——难怪樾为之不让他多吃那个药。
燕纾垂下眼,在一片晕眩间有气无力地苦笑了一声。
——实在是……太难受了。
“呃……”
颤抖的尾音化作一缕游丝,腕骨磕在床栏的刹那,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颈动脉突突的震颤。
燕纾咬了咬牙。
他按着胃脘的手忽然用力往下一按,剧烈的疼痛一瞬席卷全身,痛的他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几秒意识。
下一秒,他身子控制不住前倾,脖颈青筋暴起,后脊一弓,骤然呛出一口血来。
眼前的晕眩感终于一瞬止歇。
燕纾感觉自己一定是失去了几秒的意识,等再模模糊糊醒过来,耳边挠人的嗡鸣声已逐渐消失,只剩下白猫焦急的“喵呜”声一声声响起。
“没事……”
燕纾勾了勾唇,努力抬起指尖,颤颤巍巍地在白猫耳尖蹭了一下。
他只感觉周身疲累异常,恨不得就这般再次昏睡过去,但心中莫名的不安感却让他一直绷着一根弦。
他急喘了两口气,努力一点点撑起身,将玉狐面具按在脸上的同一刻,哑声开口。
“来人——”
门外一个黑影一闪,一名黑衣人瞬息出现在床前,单膝跪地,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门主有何吩咐。”
燕纾眼前还有些昏黑,攥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间说不出来话,听着面前的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膝行一步,终于忍不住开口。
“门主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们去寻樾公子——”
方才在门外他们听着屋里的响动便一直想要进来。
但燕纾不喜让别人见到他孱弱的模样,樾为之也明令禁止若无吩咐不得无故现身,一群五大三粗的黑衣人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他顾不得许多匆忙转头便想让手下去喊人,下一秒却听床上的人低声开口。
“不用……”
燕纾深吸一口气,背脊一点点直起,垂下眼沉沉抬起头:“谢镜泊现在在哪?”
·
房间内一片安静,半跪在床前的黑衣人话语瞬间一滞,无声地张了张口,像是有些疑惑燕纾为何会忽然问起他。
“门主……”
“回答我的问题。”
燕纾低声开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还在阁内吗?”
“是。”黑衣人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月过中天,他方才昏睡了不到一个半时辰,按理来说若樾为之出手,早就应该将人赶出去了。
燕纾皱了皱眉,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依旧死死低着头,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樾为之在盯着他?”
“是,樾公子交代属下,那边他来负责就好,无事不要打扰您……”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便被床上的人冷声打断。
“现在去问樾为之,谢镜泊所在的位置。”
那黑衣人愣了一下。
他一时间有些迟疑。
樾为之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要让燕纾好好休息。
他们跟着燕纾这么多年,也清楚自家门主身体有多不好,向来比燕纾本人还谨遵樾为之的“医嘱”。
但床上的人仿佛误会了他的迟疑,脸色瞬间白了一瞬,倏然撑坐起身,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扑到一旁的偏室内。
“门主——”
但一阵熟悉的“咔嚓”机扩声已经在室内骤然响起。
燕纾指尖燃起一道符咒,低喝一声“去”,素白的指尖在桌案上飞速划动。
不大的楼阁内一阵阵机扩滑动的声音隐隐传来,紧接着氤氲的烟雾逐渐燃起,一片薄的镜片内,忽然折射出一道玄衣模糊的身影。
——这楼内被他安装了无数面水镜,配合着符纸显影,便几乎能知晓每一处的情形。
燕纾仰起头,盯着那道依旧在缓缓地警惕向前移动的影子,闭了闭眼,无声吐了一口气。
——还好,谢镜泊没事。
他此时才觉得有些力竭,身子控制不住晃了一下,听着后面的黑衣人焦急的声音传来,撑着桌案站稳,有气无力地摆了一下手。
“无事……”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面前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
燕纾下意识重新抬起头,却在看清面前景象的那一瞬,瞳孔霎时紧缩。
显影阵折射出来的氤氲烟雾间,那道玄色身影不知何时伧然跪地,长剑踉跄脱手,蓦然吐出一口血来。
燕纾撑在桌案上的手一瞬收紧,用力之大几乎将木屑抠出。
他倏然转过头:“怎么回事?”
旁边的黑衣人一时间也愣住了,慌张地一瞬跪了下来。
“属下不知……”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面前一阵疾风刮过。
黑衣人猝然抬起头,却只看到一瞬消失在门廊尽头的白色身影:“门主——”
·
这楼阁身处闹市,所占面积并不大,只不过房间颇多,各种隐秘的机扩也相对繁琐。
但燕纾对这里在熟悉不过。
他轻车熟路地便找到了方才显影阵里投射出来的那一处房间,推门而入的一瞬,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玄衣身影。
“该死——”
燕纾咬牙,匆忙走上前,抬手下意识便要去扶,心中忽然突兀地跳了一下。
旁边一阵凉风骤然刮过,燕纾眼眸一瞬紧缩,不安与警惕感几乎是同时袭来。
——不对。
若是谢镜泊真的遇袭,为何这房间内陈设都极为规整,没有半分打斗的痕迹?
方才忽略的周遭的怪异感,此时后知后觉在燕纾脑海里浮现。
燕纾心中瞬间警铃大作,足尖一点迅速向后退去。
下一刻,他听着,樾为之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畔同一时间响起。
“你疯了吗,燕纾?快离开那!”樾为之传音入密,焦急的声音一瞬没入他脑海。
“你看不出来吗?”
“谢镜泊明显是故意的——”
被骗了。
燕纾垂在身侧的手一瞬收紧。
他心中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是了。
这人是他的小师弟,是他自己……一手带出来的。
但他关心则乱,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般,下一刻,他看着地上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人握着剑的手忽然收紧,掌心在地上一拍,干脆利落地一瞬跃起,直接便向他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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