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清醒冷静的人只剩下了喻逐云。
不过是一个合作伙伴受不了挫折, 带走了一部分技术去别的地方继续上班而已,伤心完,也该继续振作起来。
既然确定了目标,既然要走下去, 那就宁愿死也不要放弃。
然而团队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观念,不少人甚至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红着眼睛说,喻逐云是因为没有跟姜天达一起经历过那段共同拼搏的时光,所以才对姜天达的背叛无动于衷。
如果喻逐云也被身边亲近的朋友或者家人狠狠地背刺过,他就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是有多么的不好受了。
徐岳算是唯一一个从侧面了解到喻逐云家世的人,闻言立刻站起来拦住众人。
但他们的议论声太大,喻逐云还是听见了。
徐岳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却见喻逐云的身形一滞,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走出了工作室。
他耳侧的人工耳蜗很明显,不像从前的助听器,若是仔细一些就不会被旁人发现。
所以其实,众人在他第一天来到工作室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双耳几乎失聪的听障。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喻逐云沉默了许久才接起来,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覃伟激动到哇哇叫的声音:
“徒儿!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人在哪儿呢?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快过来,有人要买你的画!”
喻逐云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覃伟今天办了画展。
“……哪一幅?”
“每一幅!”
覃伟已经要乐疯了,头晕目眩的,“你知道是谁买吗?亚伯特!就是我以前跟你讲过的那个亚伯特!”
喻逐云闻言也怔了怔,他曾听覃伟讲过,亚伯特是个很有名的鉴赏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赶快放下手里的事情到画展这儿来,我找人帮你谈个合适的价格,到时候让媒体报道一下,啧啧啧……”
喻逐云垂下眼,平静地打断了覃胖子的幻想:“地狱和人间都可以,天堂不卖。”
“……?”
覃伟要疯了,他恨不得直接从电话那边伸手出来抓住喻逐云的领子摇晃,问他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什么!
卖两副和全卖完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更何况亚伯特最喜欢的就是那副天堂。他在电话那头下了死命令,要求喻逐云必须赶紧到画展来当面商讨,否则就跟他断绝师徒关系。
喻逐云无法,只好乘车去艺术街区。
傍晚六点,天色已晚,黯淡繁星点点。前来游览的买画人基本都已散的差不多了,休息室内空空荡荡。
喻逐云刚走进展馆内,就被早就守候在门口的覃伟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今天就吊死在你面前!”覃伟气得连肚子都在摇晃,拼命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亚伯特这种眼光刁钻毒辣的家伙,这辈子看中过多少画吗?但凡是他买下来的最后无一例外都火得……”
话音未落,覃伟身后走出来一个打扮潦草的外国人。他抓着磨了毛边的笔记本,兴致盎然地冲喻逐云举起:【你就是《天堂》的作者?】
覃伟两眼一黑,无奈地退到一旁。
喻逐云点点头:“是。”
【我很喜欢你的画,我愿意出任何价格,只要你将那三幅画卖给我,】亚伯特很认真地写,【你的灵气和天赋让我惊叹,我想把你的画带回伦敦,但你的老师说,你不愿意卖《天堂》这一副……】
“是的,”喻逐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覃伟心如死灰的表情,“我不卖。”
亚伯特被拒绝了,脸上却并没有半分不满或恼怒,反而显得兴味十足:【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喻逐云沉默了一会,盯着亚伯特的笔看了几秒,最终用手语反问他:
【你会卖掉你的天堂吗?】
亚伯特怔了怔,很快笑起来。他眉心常年虬结的沟壑松开,就连下垂松弛的皮肤都在上扬。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才平复好情绪。
【好吧,我知道了。替我向你的小天使问好——哦,不,替我向你的爱人问好。】
喻逐云的瞳孔猛地一颤,拦住了亚伯特唰唰唰的笔尖:“你见过他了?”紧接着又扭过头,看向覃伟,“他今天来了?”
覃伟跳芭蕾舞那样用双手捧住肚子,讷讷地应了一声。
而亚伯特笑着点点头:【是的,我见过他。他就站在你的画前,像是从画里跳出来了。】
紧接着,他又在笔记本上,将南晴打的手语复述了一遍。
喻逐云松开了手,低下头。
他心里闪过几抹很神奇的情绪,好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几乎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等亚伯特即将离开时,他抬起手,将人拦住了。
《地狱》和《人间》都卖给了亚伯特,价格是正常的市场价。
《天堂》,他借给亚伯特展览,一分钱也没收。
覃伟不明所以,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愿借也不愿卖,但总归喻逐云愿意让亚伯特带走这三幅画了,这应该就是一件好事吧?
晚上结束时,覃伟开车把喻逐云送回到他正常住的公寓,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跟了上去,想再问问他有关画展的事。
却看见喻逐云打开大门,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出声。
好半晌,才低低地笑了一下,面对着相当纳闷的覃伟,他给了一个几乎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
为什么后来又愿意把天堂给亚伯特展览了呢?
大概是因为……
小天使不愿意住在天堂里,而愿意早早地降临在他的身边。
不当圣洁的小天使,给他这个地狱里的恶魔当爱人。
-
期末考试结束,春节如约而至。
在亚伯特把喻逐云的这三幅画带回伦敦展览的同时,国内的情形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一件几乎令全网震惊的事情发生,在除夕前夜被众多媒体广泛报道。
国内知名的玉景地产,在首都附近城市里承包的一块地皮上,为了省下预算,偷偷使用了违法违规的建筑材料。一栋尚未竣工的住宿楼,竟然因为一个三点几级的地震直接倒塌。
不少工人因此受伤,却得不到该有的赔偿。事情闹大了上了新闻才发现,他们连该有的工资都在被克扣,有些人甚至在大年三十都不能回家跟亲人团圆。
这件事若是放在平常,说不定会被压下去。
但这次不知是谁提供了细致的材料,又借助媒体造势,给大众提供了十足的发泄渠道,轰轰烈烈地闹了好几天。
电视里放了好几天,哪怕是小区里没牙的老太太都知道了,南晴自然也听说了。
他去看了一眼首大的贴吧论坛,几乎所有人都在声讨前段时间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喻思运。
“前段时间在学校跟粉丝合影的时候不是出来的很积极吗?怎么现在就消失了?”
“理性讨论,这种工程施工中的事故应该怎么追责?金融系喻思运是否有责任?”
“我们学校金融系可以保送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房地产呈整体下降趋势,大家建议家人最近不要入手了!一定要小心!”
“……”
以往在学校里骄傲得像是只花孔雀的喻思运转瞬间销声匿迹,像缩头乌龟一样夹起尾巴做人,几乎不敢在任何社交平台或者网络上露面。
除夕夜万家灯火。
厨房里传来阵阵热油爆炒的香气,两个大人在做最后的年夜饭。南晴和顾嘉禾打扫卫生、布置年货。
顾嘉禾上的是南方的学校,半年过去已是个大姑娘的模样。
她也听说了最近网络上各种各样的消息,有房地产行业的陨落,也有新兴科技的发展。但这些毕竟都是她不熟悉的人,她最关心的还是身边的人。
从高中那会开始,她就替南晴保守着一个秘密。一直到现在,她其实很好奇这个秘密是否还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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