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围挡布散落在地上,周旭皱着眉,伸手摸了摸方秉雪的嘴:“没喝水吗,这也太干了。”
方秉雪没动,他这会的大脑稍微有些反应不过来,像是突然把插头拔了,有点卡顿,没理解周旭为什么要伸手,摸他的嘴。
就本能地接了句:“你的手也挺干的,好糙啊。”
周旭指腹上有茧子,薄薄的,有些硬,擦过嘴唇的时候拉得慌。
他看着方秉雪:“是有点糙。”
方秉雪仰着脸:“你都给我弄疼了。”
周旭说:“是给你弄疼了。”
“你干嘛呢,”方秉雪突然笑了,偏着头往旁边躲,“我说什么你都跟着说,这么听话啊。”
周旭的手还停在那:“嗯,听你的话。”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怔住,视线相接,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有一瞬,终于同时反应过来——
这是在干什么?
方秉雪像是台年久失修却强迫开机的电脑,在显示屏亮起的刹那,无数页面砰砰砰地叠加出现,点叉都来不及。
简而言之,他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跟朋友间关系再好,也不会这样凝视着摸对方的嘴,想象下都受不了,对于方秉雪来说,唯一的可能就是读书的时候同桌口腔溃疡,几个人按着他往嘴里倒药粉,这个时候才可能碰着嘴唇。
那药叫什么名字,方秉雪已经忘了,只记得接触到疮口的时候特疼,特酸爽,五官都要皱作一团。
但他现在感觉有人毫不客气地,朝他心脏上洒了一大把药粉。
太刺激了。
周旭的反应倒是平静许多,转身过去扫地,拿着扫把将碎发扫起来,扫完不算,又开始扫整个院子,就给方秉雪留个背影,方秉雪干巴巴地在旁边看着,心慌,也乱,出生入死过的人这会虚了,狼狈了,声音都飘:“那个,旭哥……”
很好,到底是多年刑警,方秉雪心跳成这样的时候都没错过细节——周旭的手指明显地抖了下,被他叫得有些哆嗦。
转过身的时候,面上倒是不显,还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干啥。”
方秉雪说:“晚了,我得回去了。”
周旭说:“哦,行,你路上慢点。”
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
方秉雪搓了搓脸:“你傻子吗,你骑摩托带我过来的,现在让我自己走回去?”
他说不上来,脸莫名烫得慌,这会借着搓脸用指缝看人,边看边骂,骂周旭是傻子,神经病,连这种事都能忘。
可,周旭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
无论方秉雪说什么,这人不反驳,不顶嘴,那么大的个子却手足无措的,脸很红,很傻地看着方秉雪,嘴里也只会干巴巴地迎合。
“……是的。”
“嗯,你说得对。”
第28章
摸嘴这个动作,太诡异了。
诡异到大半夜的,方秉雪都没睡着,爬起来去阳台抽了支烟,边抽边想,周旭干嘛要摸他的嘴唇,说实在话,哪怕那会周旭过来搂着肩,吧唧在他脸上亲一口,方秉雪可能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直接就一脚踹过去,说你神经病啊,离我远点。
夜色很重,方秉雪身上披了个外套,胳膊肘搭在阳台栏杆上,凝视这座早已入睡的西北小城。
基调是暗的,周围簇拥着万壑群山,起伏的山脉远远望去,仿若被按在黄泥上的指纹,在千万年的风沙磨砺中,逐渐干涸。
——不行,方秉雪给烟头碾了,他现在不能想这个字。
干。
周旭说他的嘴很干,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唇。
又绕回来了。
方秉雪又点了一支烟,转身,改为后背靠在栏杆上,仰着脖子看星星,那点浅淡的烟雾缭绕着升起,消散在夜空。
倒不是说这件事真给方秉雪难为到了,不至于,只是他的习惯是出现问题,不过夜,尽量当天就给解决,解决不了就想通,然后彻底放下,不会为此而忧心忡忡。
回来路上,周旭倒是挺自然的,分别的时候,俩人还开了几句玩笑话。
方秉雪说:“你对这附近的狗都挺熟的啊,是不是有共同语言,经常一块玩?”
周旭说:“那可不,明天还找你玩。”
“去你的吧,”方秉雪笑了,“就你嘴贫。”
他俩没挥手,互相点了点头,方秉雪看到周旭把多余的头盔放好,很快地扫了自己一眼,就默不作声地弓身俯腰,引擎咆哮声响起,方秉雪插着兜转身,同样没出声地往回走。
然后嘎巴一下,进屋就躺沙发上了。
方秉雪,体制内刑侦口,形象学历都在这摆着,刚进单位就被领导介绍相亲,师父问你想在公检法系统里找,还是外面?
他说,我现在不想找。
师父问为啥,有对象了?
那倒没有,他不是没七情六欲的主,也不是没被人追过,但说句矫情的,就是没遇到“怦然心动”的感觉,方秉雪多讲究一人,在感情方面更是臭毛病一大堆,别人追他,他兀自装傻打太极,几番下去人家孩子都有了,同学聚会的时候借着三分酒意,说其实当年,我挺喜欢你的。
方秉雪就把酒端起来,笑着说哎呦,你也不早说。
他一笑起来,眼尾那个弧度就很勾人,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混账感。
但骨子里的气质是凌冽的,腰板笔直,眼神锋利,嘴上再怎么打哈哈,依然是一身端正,甚至有种飞扬的少年英气。
所以方秉雪讨人喜欢啊,嘎嘎乱杀。
杀来杀去,片叶不沾身,到现在还没谈上恋爱亲过嘴。
却在大晚上的,被一个男人摸了嘴。
“靠……”
方秉雪揉了揉耳朵,还有点热,他之前意识到周旭对他好,但没太往心里去,觉得人家可能是把自己当弟弟了,可今天晚上这事一出,方秉雪没办法用这个理由解释了,他不认为有谁会认为弟弟嘴唇干,就伸手摸上去,毕竟生活中无论是兄弟还是姐弟,方秉雪见到的,彼此的态度都挺凶残。
更何况,还有那句下意识的——“嗯,听你的话。”
他那会有点傻,仰着脸没动,带着薄茧的拇指擦过他的嘴唇,稍微揉得有些变形,把唇缝都頂开些许,几乎都要挨着他的牙齿。
某种程度上,似乎比接吻还要暧昧。
抽了三支烟后,方秉雪彻底睡不着了。
于是,凌晨一点半,他走进公安局办公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始看刑事案件卷宗。
值班的民警跟他打了个招呼,分了包饼干过来,方秉雪接住,吃完后去开水房打水,泡了杯茶。
办公室这会就他在,角落里有红木洗脸架,搭着毛巾和脸盆,最上面还嵌着个模糊的镜子,干刑侦的一堆糙老爷们,有时候通宵完,顺便就在这刮个胡子洗把脸,小李勤快,每天早上过来,顺手就给水泼了,再仔细地擦一遍。
但今天进门一瞅,小李愣了下,别说水盆里半点垢都没有,镜子光彩照人,甚至架子上还摆了瓶崭新的大宝。
他扭头,惊讶地睁大眼睛:“哎,雪饼?你怎么来这么早?”
方秉雪从办公桌上抬头:“啊……提前过来了。”
看完卷宗后还是不平静,干脆把屋里全部打扫了一遍,终于晨光熹微。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小李走过来,“我看你有点颓。”
方秉雪笑笑:“是有点。”
他眼下泛了淡青,精神也有些差,但这会别扭劲儿已经完全没了,整个人心如止水。
要不说,还是老祖宗有智慧呢,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破罐子破摔最舒服——来都来了,啊不,是爱咋咋地。
方秉雪想通了。
无论周旭是突发恶疾,还是真的对他有点心思,都不是自己的原因,所以,他没啥错,不必为此而烦心负责。
想通后就舒服了,不拧巴了。
他该怎么跟周旭接触就接触,要是这人动手动脚,直接铐上就好,要是从此之后正常了,那方秉雪也可以不把这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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