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他盯人的叫张洋,跟阿亮差不多情形,吃住都靠那家台球厅,俩人关系也好,张洋机灵得像猴,鬼头鬼脑地往人群中一蹿就找不着,也最会观言察色。
他感觉旭哥今天不对劲。
撑着腿靠在墙上,绷着脸,呼吸沉沉,身上一股苦涩的烟草味。
张洋之前跟阿亮讲过,如果惹了祸,他不怕挨骂挨打,就怕旭哥不说话,感觉很吓人。
阿亮震惊地比了个手势,问旭哥打过你吗?
倒不是说打过,周旭这人骨子里极为护短,哪怕做错了事,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碰他们一指头,关起门来脸一黑,不用他动手,张洋就开始打自己嘴巴子了。
但张洋服气,因为他之前手脚不干净,该打,打了是让他长记性,是为他好。
所以这会儿张洋就有点心虚,不说话吧,屋里静得慌,说话吧,旭哥又没兴趣听,他干巴巴地笑了下,挠了挠后脑勺:“要不……我就先走了?”
“等等,”周旭这才抬眸,不以为意的样子,“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张洋回来的路上,见到了对脸熟的青年男女,感情还挺好,走路的时候都挽着胳膊,张洋过目不忘,认出来了,男的正是旭哥从河里救过的那个。
当天他在现场,不过去的迟了,没来得及跟周旭打招呼。
就这点内容,两句讲完了。
周旭反应也不大,淡淡地“哦”了一声后,表情和善:“吃苹果吗,厨房有。”
张洋心惊肉跳的:“哥,不用,我不吃。”
他不吃,周旭要吃,等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时,周旭坐在凳子上,给苹果咬得喀嚓响。
一切都能串起来了。
不知道那王八蛋是两头骗,还是方秉雪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周旭盯着月季花的叶子看,思绪有点飘。
说不上来,按照他惯常的脾性,肯定是装作没看见,他跟方秉雪又不熟,好吧,也不能说不熟,算是个能聊几句的朋友,但这是人家感情方面的事,贸然打扰,周旭做不出来。
可,万一方秉雪是被瞒着的呢?
周旭捏着苹果核,觉得有些不太好,有点惆怅。
人都往河里跳过一次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方秉雪继续跳,找的都什么对象啊,火坑似的,白长那么漂亮俩大眼睛了。
等他亲眼见到那男的进了包厢,对着旁边女人一口一个老婆时,周旭彻底忍不了了。
“……啧,你说句话。”
一扇暗影中的侧门,隔绝了旁边的人声鼎沸,热菜还没上,那边在抽烟唱歌,似乎是庆祝什么好事,偶尔爆发一阵属于年轻人的笑声。
浅淡的烟草气息混杂,升腾,在胸腔里闷出来点痛意,周旭垂眸看方秉雪,对方也抵着头,没说话,肩膀在轻轻地抖。
却没再往前一步。
几秒钟后,周旭大步走到方秉雪面前,蛮横地拉起对方的手腕,一看——
拳头是紧紧攥着的,指甲都掐进掌心里了。
方秉雪这才仰脸,抿着嘴,眼眸都朦胧了:“旭哥……”
周旭额角突突直跳,深吸一口气:“等着。”
“咔哒——”
嘈杂声中,王川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视线越过众人:“等等,有动静。”
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像是汹涌的潮水哗地一声散去,只留下被浪花冲刷上岸的玻璃瓶,还没开始滚动,就被贺岚伸手按住:“怎么了?”
王川皱着眉头:“这里……”
“上菜啦,”包间门突兀地从外面被推开,服务员端着一大份黄焖羊肉上前,地道的柴火味给嗓门燎得透亮,“软烂脱骨,趁热吃最香!”
但一屋里没人应声,全是天天跟种子和土壤打交道的研究员,听到警察的指令立刻配合,哪怕这个警察刚才还跟他们勾肩搭背唱歌,只要脸色一变,都老实坐着了,一动不动。
“你好,我想问一下,”王川迟疑地张口,神色认真,都切换成普通话了,“墙壁这边的门是能推开的吗?”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感觉侧后方的这个门,刚才开了条缝。
服务员回道:“能呀,这里以前是个能当会议厅用的大房间,后来就给隔开了,现在到饭点,旁边也进客人了。”
王川这才放心:“哦,知道了。”
看来就是隔壁的客人好奇,偶然推了下门。
“我去给您插上销,”服务员麻溜上前,“这边有个暗扣,一般人注意不到……”
这话没错,大部分人都注意不到。
包括周旭,也是后背被硌在上面的时候,才发觉的。
他刚才眼皮一跳,正准备过去跟那王八蛋动手,结果方秉雪突然冲上来,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别、别去!”
“咔哒”一声,小小的侧门被两道身躯撞得关上了。
屋里再无光线,彻底暗了下来。
周旭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被方秉雪压着,他举着双手,不敢动,方秉雪刚才被他带上车的时候,挣扎了下,他那会不耐烦,直接伸手按着人家的脑袋塞进去,所以头发就有点乱,翘着,正好蹭着他的耳垂。
痒酥酥的。
像朵炸毛的蒲公英。
而方秉雪一开口,他就感觉这朵蒲公英飘自己嗓子眼了,痒,麻,想咳嗽,一口气憋着上不开。
憋得周旭眼睛都要红了。
方秉雪说:“旭哥,你别生气啊。”
周旭用力吞咽了下:“没。”
他没跟男人挨得这么紧过,还是面对面的,方秉雪为了阻止他,整个人都扑了上来,连带着一股身体乳的香味,在黑暗的角落里,蛮横地往他的喉咙里钻。
香得周旭头昏脑涨。
隔壁又开始闹腾起来了,他没听清方秉雪说了什么,而片刻后,方秉雪松开他,往后退几步,声音低低的:“已经分了。”
周旭还木头似的举着胳膊,没放下来:“啊,好,知道了。”
方秉雪又重复了遍:“旭哥,你别生气。”
周旭说:“哎,哪儿能呢,瞧你这话说的。”
-
回去路上,方秉雪的胳膊肘搭在车窗上,被风刮得眯起眼睛。
果然,一个谎言得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被周旭从菜市场拉走的时候,他就猜测是看到了王川小两口,结果还真是。
这都叫什么事啊。
但看到周旭因为他要去动手,方秉雪心里有些说不出来,倒不是感动,他早已过了随随便便感动的年纪,更何况就方秉雪的性格来说,也不会觉得冲动是件很酷的事。
高中那会儿有俩男生追求姑娘,拈酸吃醋,竟然闹得打起来,他叼着奶茶往人群中挤,纯粹是为了看热闹。
他当时同桌被感动得泪眼汪汪,说有人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这辈子值了。
方秉雪一边保护自己的奶茶,一边凉飕飕地看人打架,很刻薄地想,俩大傻逼。
这架一打,那姑娘就出名了。
看吧,走到哪儿,别人都会冲着她指指点点。
可能那些眼神中真的有艳羡,但有人问过她吗,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类似于在宿舍楼下唱歌,摆玫瑰花,或者证明男子气概一般的斗殴,在方秉雪心目中,都那样,挺傻的。
但人家周旭又不是上述情况。
纯粹就因为这人看不过去,觉得你都结婚了,还跟男人搞一块儿,要不要脸呐,忍不住想冲上去收拾王川——当时真给方秉雪吓着了,冲上去就抱着周旭,说你别,千万别。
他跟安抚一头愤怒的大型犬似的,小声地,软乎乎地顺毛,说哥别生气,我分手了。
看起来,周旭应该是听进去了。
就是估计还恼着,认为他这事做的窝囊,开车的时候转动方向盘,嘴里哼着歌,哼的就是那首《情人》。
配着有点沙哑的嗓音,挺有那个味。
方秉雪没法儿接,毕竟这是故意刺自己,让他好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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