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顺道去看看夏理,你不介意吧?”唐颂玩笑道。
徐知竞仍是笑笑,神色疏离,略勾起些嘴角。
他或许没能意识到,这样的笑像极了夏理,有种漫不经心,对事物无所期待的冷郁。
“感恩节我也会回去。”
“那时候我就走了。”
“好吧。”
一条消息随徐知竞的尾音点亮屏幕。
壁纸还是夏理。
是一张刚到迈阿密时拍下的照片。
人物在画面中的占比不大,更多是身后湛蓝的海水,与清澄明亮的天空。
夏理站在浮沫与细白沙滩之间,干净的衬衣被海风稍稍吹动,落出一小片绽开的影子。
徐知竞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心情。
唯一能够回溯的就只有夏理被定格的笑容。
轻盈的,愉快的。以此为界线,将夏理在徐知竞脑海中的印象分割。
往后的夏理总是沉郁且游离,让这张照片愈发变得珍贵,再也没有被换下。
徐知竞有时甚至怀疑过往的一切皆是大脑编织的幻想。
可随屏幕被点亮的画面却一遍又一遍印证着记忆的真实。
也一遍又一遍向他强调,夏理确实是为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有段时间我特别烦你。”
“我?”唐颂意外,“我没惹着徐大少爷吧?”
两人用的都是调侃的语气,中和了此前的沉默,倒分外适合闲谈。
“我以为夏理喜欢你。”
徐知竞笑容不减,只是添上了无奈,似乎还有些不明了的懊悔。
唐颂盯着他打量了一阵。
起初的诧异渐渐敛去,若有所思地提醒:“看见你就头也不回把我丢在路上的人,怎么会喜欢我?”
大抵即便拥有重合的青春期,人的记忆也还是会因情感的影响而产生差别。
徐知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认定的事实,以及为此对唐颂产生的竞争意识,在对方眼里反而变成了夏理对徐知竞的偏爱。
几乎不需要多做阐释,仅凭一句话就足以证明徐知竞的特别。
在唐颂看来,夏理不过是将他当成了能够依赖的哥哥。
要乖巧,要听话,要表现得像在大人们面前一样。
唯有徐知竞能够体验到夏理的任性与肆意,独享所有夏理被约束在重重教条之后的情绪。
唐颂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更像一个旁观者。
脱离故事本身,安静地见证夏理与徐知竞的成长。
“我都还记得夏理怎么叫你的名字。”
上扬的尾音,一瞬明亮的语调。
追着徐知竞三个字骤然向前的脚步,余下的,逐渐淡去的香气。
这就是唐颂眼中的夏理。
在徐知竞看来,永远将他排在第二位的夏理。
“我以前开玩笑。说他那么喜欢你,将来要怎么办啊。”
——夏理说了什么?
唐颂努力回忆了几秒。
夏理说,他要等徐知竞给他买冰淇淋。
第68章
唐颂节前回江城一趟,处理些需要本人在场的事物。
忙完这些,距离感恩节不过剩下半周。
他干脆和教授发了封邮件,将假期一再延长。
唐颂这些年回国的时间少,好在江城的变化不算太大,只是翻新了建筑,街道的布局倒是没多少改变。
司机顺着坡道一路向上开,湖区的喧繁随距离一点点弥散,剩下沿路葱茏的老树,与街边已然开始泛黄的山岭。是很适合疗愈的环境。
唐家的车牌不需要过检,警卫打开门,往后不远就是夏理房间正对的小花园。
唐颂本想从那里进去,思忖片刻还是走了正门。
看护已经接到过访客电话,臂间挂着件夏理换下的衣服,先来替他开门。
门廊还有另一个看护打扮的人,站在吧台边记录着什么。
见唐颂进来,对方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露出一个制式标准的笑容。
他继续朝前走,经过客厅与休息室。
到了卧室的走廊才终于又碰见两个人,推着没有吃完的餐车从房间出来。
“先生。”
“先生。”
两人退到一旁,等唐颂先过。
“他休息了吗?”
“还没,正准备去给夏先生拿药。”其中一个看护答道。
“哦,那我等会儿。”
唐颂倚在门边,等看护再次离开,这才轻轻叩了两声。
他没等回答,兀自开门进去。
夏理的卧室与房门之间实际还隔着小客厅与起居室。
唐颂转过两道弯,这才终于见到夏理。
依旧是郁丽深秀的眉眼,巧妙地嵌在一张轮廓柔和,细白清艳的脸上。
夏理以往是青春蓬勃的男孩,如今病了,也照样是忧悒脆弱的美人。
他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没有起来。
秋日早晨的阳光清透地盖上皮肤,斜在颈边领口的位置,让锁骨与那件薄毛衣一道染上了很柔和的金色。
“夏理。”
唐颂笑着叫他的名字。
夏理仰着脸,看对方靠近。
不知怎么,没来由地产生一种陌生。
他心情复杂地盯着唐颂。莫名想到,除却外表,对方其实已经与记忆中的身影彻底剥离了。
“不欢迎我吗?”
唐颂自然地在一旁坐下了。
这个位置离窗户远,投落的光亮只到他的脚边,随时间缓慢地往回收,隔出更远,更多的阴影。
他耐心等待夏理给出反应,见对方的手扯着毛毯收紧又松开,指尖仍旧勾着褶皱,像是正酝酿某句不知该不该说的话。
“想问什么?”唐颂用上了一贯的轻松语调。
“哥哥什么都可以告诉夏理。”
他拿小时候哄人的话术让夏理放下戒备。
这招确实奏效,哄得夏理终于下定决心般抿了抿唇。
“纪星唯……”
夏理花费数秒,好不容易说完这三个字。
“她说。”
他似乎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番唐颂的神情,见后者实在显得平静,这才继续。
“说她没有把那些资料交给她妈妈……”
唐颂不曾预想过纪星唯会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更意外夏理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为纪星唯辩解。
两人许久未见,在此之前,唐颂构想的无非是些寻常的话题。
或许夏理实在不见好转,沉默不语也是其中一种可能。
可夏理偏偏摒弃了所有选项,选择在纪星唯将要彻底淡去的节点再度提及。
这不算尖锐地刺中唐颂,隐约蔓延开极细微,极荒诞的疼痛。
唐颂始终认为自己与纪星唯不过逢场作戏,没了价值便舍弃,不必为从未付出过的真心感到遗憾或是悔恨。
但此刻的他却仿佛短暂地变成了一只感性动物,诡异地为开始为纪星唯心痛,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接下夏理的话。
“和我没关系。”
——他在指什么?
——是早已不存在的纪星唯,还是那些为两人的关系画上句号的文件?
唐颂自己都说不清,更遑论夏理。
后者早就看不懂面前的青年。
夏理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分辨真假,判断谁对谁错。
就连纪星唯的轮廓都在他的脑海中一天天淡去,变得好像旧相片,或许某天就会褪成空白,余下一段难再追忆的时间。
他在唐颂走后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
绕着房间转过几圈,又在看护的陪同下往公共区域走。
夏理没能得到答案,一颗心静不下来,焦躁地生出窒闷感,亟待出现些什么,能够令其即刻平复。
他经过活动室,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电视却还亮着。
音响以最低音量播放着一档冷门科普,用简单易懂的语言,罗列介绍古往今来的彗星。
途经地球的星星编号繁杂,大多没有简略的名字。
不像太阳或是月亮,千百年过去仍有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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