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理还记得孟晋予站在灯下的样子。
对方那时的眼神甚至比此刻的宋濯更为情真意切。
可时至今日,孟晋予大抵早就忘了自己在说出那些话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宋濯和孟晋予好像,无非一个热忱纯真,一个内敛沉稳。
抛却性格,深究本质,爱情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消耗品。
再年轻,再靓丽的皮囊也有时限,只会在他们的完美人生中短暂途经。
宋濯没有决定的权利。
他只能要玩具,不能离开父母为他铺设好的坦途。
“我真的……”
“我知道你很好。”夏理又一次打断了宋濯的话,“是这个时代还不够好。”
宋濯找不到更多理由了,一味地掉眼泪,止不住地在夏理面前抽噎。
心跳变得好沉,再努力也无法提起。
宋濯好想一直当夏理的小狗,像那个在尼斯的春末,轻盈地追着夏理的背影向前。
第99章
夏理生日的前一天,收到的并非早至的祝福,而是宋濯转专业的消息。
对方换了学院,相隔数个街区,即便夏天结束也不会再有回来的可能。
同事说宋濯清早来过,给夏理留了礼物。
他带夏理去往休息室,零食柜里满满当当又塞满了夏理爱吃的东西。
推车上是一只做得不算太漂亮的巧克力巴斯克蛋糕,以及一旁放着礼物的纸袋。
夏理说不上为什么不敢打开,隐隐预感到那会左右这一整天的心情。
西欧在这个夏天热得出奇,午后下过一阵太阳雨,空气里都是散不去的潮闷。
夏理可能中暑了,又或许是太困,昏昏沉沉始终打不起精神。
导师下午没来。夏理发了封邮件提前回家,拎着沉甸甸的礼物,在愈发炽烈的阳光下穿行。
直到走进楼道,阴影遮出些许清凉,夏理这才停下脚步,累极了似的靠向扶栏。
他歇了一会儿,拖着步伐继续往楼上走。
盘旋的台阶仿佛没有尽头,栏杆上的锈迹时不时刮过缎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刺啦啦’的响声。
家里没有空调,那台二手的冷风机在前些天坏了。
正值夏季,哪怕是在留学生的旧物交易群里,这类物品也贵得出奇。
夏理跌坐进沙发,慢慢躺下去,枕在扶手上,闷着一室的热气出神。
装礼物的纸袋斜靠着蛋糕盒,不知怎么忽地倒了,摔到地上,打破寂静,唤回夏理的注意。
设计简洁的礼盒掉出来,黑色皮匣,在角落印着万宝龙的标志。
比起宋濯为母亲准备的礼物,这确实如对方所说,算不上奢侈。
夏理深深吸了口气,倦怠地起身,继而弯腰,把地上的东西全都捡了起来。
[拿起这支笔的时候,请一定要想起我。]
——
夏理坐在书桌前发呆。
夜已经深了,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看,连月光都吝啬照耀这个角落。
小小的皮匣正放在夏理面前,被打开了,在洁白的底衬间裹着支嵌了黑欧泊的钢笔。
宋濯把纸条叠得细致,就连折痕都四平八稳。
他没有留下落款,刻意要让夏理主动记起他的名字,坏心眼地不甘平淡退场。
“拿起这支笔的时候,请一定要想起我……”
纱袋已经泛黄,橙花没了香味,干瘪地堆叠在一起。
美好的回忆总是短暂得如同幻影。镜花水月,稍纵即逝。
尼斯的春末分明就在不久之前,却又遥远得仿佛相隔世纪。
夏理把笔取出来,摘下笔帽,用没有墨水的笔尖连出不存在的笔画。
[夏理,夏理。]
卧室逼仄狭小,夏夜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变得潮热。
夏理就要喘不过气,要在这间老旧的公寓里窒息。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留在这里他会疯掉的。
[问你的心。]
夏理写不下去了,沉眠已久的焦虑被唤醒,揪着他的心脏催出轰鸣。
他爬到床上,躺进枕头,惶惶盯着天花板上凝固的影子,清醒地感受到无数思绪在脑海中对抗交织。
想要什么?
需要什么?
支撑精神的根本是什么?
通透豁达的前提是什么?
夏理不是圣人。他是在由权力与财富构成的阶层之上长大的孩子,所体验过的世界甚至要比他人穷尽想象的美梦更为盛大。
他不能在这里了,这会让精神枯竭,爱好与追求都变成日复一日的煎熬。
夏理想不起来徐知竞的电话,去垃圾桶里翻那张被揉皱的纸巾。
可是时间过去太久,那里只有一张张小票,提醒夏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钱并非只是凭心情随意变换的数字。
他给教授发去邮件,措辞谦和地询问资方的联系方式。
键盘上的指尖却抖得厉害,迫不及待要抓紧阔别已久的生活。
爱恨虚无,无非是以真心回馈。
权力却坚实,带来物质的优渥,让人能够无所顾忌地追求精神的享受。
夏理意识到自己实际根本没有再次爱上徐知竞的必要。
索取这件事是不需要爱也能够完成的。
夏理的心跳震荡鼓膜,撞得四肢百骸都持续地轰然。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邮件列表跳出新的一行。
教授给他发来了徐知竞助理的邮箱。
夏理仍旧礼貌地用词,仿佛不过是一次寻常的陈述。
但他明白徐知竞能看懂,甚至对此甘之如饴,亟不可待。
邮件很快被打开。
夏理看着标识变换,闷热空气愈发难熬,催促他即刻离开,脱离这样贫乏的生活。
要是徐知竞能死就好了。
要是别无选择就好了。
那样夏理就不用直面自身的欲望,能够在万般无奈之下继续伪饰出孤高。
徐知竞怎么不去死。
徐知竞怎么还不死。
夏理十指交扣,抓紧了自己的手背。
他像是就要过度呼吸,在无风的室内,鲜明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夏理想去拿刀,在遵从内心与否定自我之间抉择不下。
对现实的思辨或许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夏理无法在当下冷静,恶劣的思绪都是稠滞的,悬浮的,被闷热空气带动,缓慢地围着他飘游。
门外传来脚步声,规律却急切,层层递进,直至在最清晰的一声过后消失。
‘叩叩’
那人妥帖地敲过两声。
夏理去替对方开门,果不其然是徐知竞。
后者一路未停,努力克制着平稳呼吸,不希望自己在夏理面前表现得不得体。
“做吗?”
夏理没有邀徐知竞进门,而是在长久的审视过后,突兀地问出了一句不曾被预料的话。
徐知竞一时甚至没能反应过来,怔怔看着夏理,似乎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夏理见他不答,冷下脸打算关门。
徐知竞这才迟钝地伸出手,一把撑住门边,不带欲望地,诚恳得仿佛献祭般说道:“做。”
气氛在此之后诡异地开始沉寂。
夏理不邀对方进门,亦不离开,自始至终一错不错盯着徐知竞的眼睛,冷郁得不像探寻。
他良久才退后半步,让出足够徐知竞通过的距离。
客厅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隐隐从窗外漫进来,白得像迈阿密的别墅外,池水粼粼的波纹。
徐知竞跟着夏理步入室内,心情复杂地试探:“你这有套吗?”
“你想问什么?”夏理回过身,直截了当地戳穿,“我有没有和别人上过床?”
“有没有对你来说有区别吗?我说有你现在会回去吗?就算有你不也和狗一样舔了我那么多次?”
“要做就做,不做就滚。”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在用什么立场问我这句话?”
夏理没办法在面对徐知竞时保持冷静。
相悖的情绪持续不断地在脑海中纠缠,以至于寻常的问答都变得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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