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里播放着一首他没听过的歌,似乎有两个人正用私密的语调聊天,再要细听又听不清,只是在鼓点间反复发出晦涩的余音。
凌晨的海滨大道上除却潮声便不再有多余的声响。
引擎的轰鸣覆盖一切,由听觉将世界与车厢隔离。
徐知竞踩下油门,银灰色的Utopia一瞬提速,在间错的路灯下明暗扑烁,划出一道幽谧的流光。
夏理抬起手,越过玻璃的夜风便极速撞进他的掌心。
曲起的指节仿佛真的能够握住风,骤然被扑了满怀,轻而易举捕获到本应无形之物。
他深深往回吸气,稠闷的空气里有浓重的雨水味。
夏理呼吸不匀,略张开嘴无知无措地望向天空。
他后来很莫名地弯起眼梢,忽而在暴雨将至的夜晚痴痴笑出了声。
“徐知竞。”
“徐知竞。”
夏理隔着风啸大声呼喊徐知竞的名字。
“真好啊,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雨趁着话音顷刻间落下。
两人发疯似的就这么淋着雨一路向前。
车轮卷起的水花在路面上划开两道纯白的水雾。
沿途的灯光将世界映照得如同一场盛大的焰火。
夏理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掉的眼泪。
他的笑意不止,只有眼眶愈渐浮起绯色。
好像被雨水染上醉意,连着微挑的眼梢都浅浅铺起一层粉调。
车速快得他难受,瓢泼的大雨又让夏理的心轻飘飘地浮游。
他强忍着反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徐知竞的名字。
最后像是突然用尽了力气,忽地佝偻了肩膀,将脸埋进掌心,嚎啕哭出了声。
车速渐渐慢下来,被一个红灯截停。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洛桑,在雨夜看被隔得迷蒙不清的城市。
夏理缓缓抬头,棕榈树的叶片被雨水砸出‘噼啪’的响声。
与江城的雨季不同,是更冷硬,与潮热气候不符的调式。
他用那双泛红的,浸满水色的眼睛寂静地与徐知竞交视。
引擎声在等待的时间里被雨声压过,细听似乎能够察觉到对方的心跳与呼吸,正无序地缠绕在迈阿密的最后一个夜晚。
夏理被沾湿的掌心贴上了徐知竞的脸颊,细细抚过,停在唇边。
温热的指腹模拟出亲吻的路径,一点点从嘴角移向下唇,末了略微探入口腔,触碰到徐知竞坚硬的牙齿,与之后柔软的舌尖。
“我没有不开心。”
夏理的动作就停在这样暧昧的距离。
他好认真地注视着对方,尽量平和地说出了此刻的心情。
时不时仍有未止的哽咽打断他的语句。
徐知竞耐心听着,听夏理用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结尾。
“怎么办,你现在没有对我不好。”
“可是我看见你就想掉眼泪。”
“怎么办啊,徐知竞。”
庄园的灯影照亮一小片天空。
两人湿淋淋地回家。
不只是衣物,就连眼眶都一样被浸湿了。
夏理洗过澡,从衣帽间翻出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赤着脚穿过幽长的过道,从走廊的一端,一直走向了另一处尽头。
他打开徐知竞的房门,细白修长的双腿被昏暗的灯光照得无比柔润。
徐知竞看着夏理不作声地走近,在几步距离下伸出戴着对戒的左手。
像是等待他的邀请,要让徐知竞结束所有关于迈阿密的记忆。
“夏理。”
徐知竞语调深沉,不再轻佻地叫夏理‘宝贝’。
他似是叹息,托住夏理的指尖,顺势把夏理揽到了腿上。
夏理熟练地挨着徐知竞磨蹭,半开的衣领露出大片锁骨,晃眼地勾出起伏,偏偏又遮住了更深的角度。
衬衣透光,纤细的腰肢就在徐知竞掌中半遮半掩。
夏理的发间还有一股洗发水留下的清爽香气。
徐知竞嗅了嗅,贴着脸颊亲亲夏理的耳廓。
他的指尖攀着布料绕到夏理后腰,顺着腰窝轻车熟路地爬向漂亮的蝴蝶骨。
“徐知竞。”
“嗯?”
“为什么要我脱衣服呢……”
夏理忘不掉越过十八岁的瞬间。
纯白的衬衣流水似的淌落,堆叠在脚边,盖出一阵不应当存在于夏日的冰凉。
可徐知竞的双手却是热的,爬遍他的皮肤,和着舔吻留下无数炽热印迹。
夏理的心就从那时开始割裂,既向往爱能圣神隽永,又厌恶自身的堕落,无法确信徐知竞的残酷。
徐知竞没有给出答案,夏理等过一阵,明白这个问题也许再也得不到解答。
他于是失落地扶着徐知竞的肩膀坐下去,难耐地失神轻颤,也痛苦地哼吟垂泪。
奇怪的是,淤积的郁热并没能像以往那样被消解。
反倒愈加膨胀,阻塞夏理的思维,制造出一堆无法自洽的情绪,不断地积压在心底。
夏理惶惶不安地试图用徐知竞的吻来换一时的平静。
然而越是如此,越是缱绻撩人,夏理对堕落二字的恐惧便越是加深。
那即时地引发对自身的批判,带出一阵接一阵的,源于当下及过往的反胃。
——可是为什么会想要得到徐知竞的吻呢?
——明明都是徐知竞的错。
长期的服药与治疗让夏理极难发泄。
他恹恹等徐知竞用掉几个套子,盯着那张脸忽而感到席卷而来的厌倦。
夏理猜想这并非针对徐知竞,而是单指他无望的人生。
可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夏理没办法不对对方产生憎恨。
他面无表情地爬到徐知竞身上,骑在对方腰间,一错不错地凝住对方的视线。
徐知竞不做抵抗,任由夏理施为。
哪怕对方的双手再度环上他的喉咙,他也只是一味地默许。
爱情变成恒久的,双向的折磨。
徐知竞甚至在某一刹那期望过夏理能将一切终结。
可是一滴眼泪打乱了所有预想的剧情。
顺着夏理的脸颊沉沉砸向徐知竞,晃晃悠悠蓄在了鼻梁与眼窝之间。
夏理一怔,就看着那滴眼泪汇成小小一湾水洼。
他开始莫名其妙地摇头,不断地否定,双手却不松开,用一种什么都无法实现的力道调情般环在徐知竞颈边。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反复复从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随着眼泪浸满潮湿的夏夜。
徐知竞叹一口气,温柔地捉住夏理的手腕。
他将夏理的双手从颈间挪开,继而起身,拉开了床边的抽屉。
那里有一把转轮柯尔特。
徐知竞打开弹巢,放入一枚子弹,转动转轮,冷静地扣下了安全栓。
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牵过夏理的手勾住扳机,好从容好沉静地笑了。
“就交给命运吧。”
无论继续煎熬,还是终结一切爱恨,徐知竞心甘情愿接受命运的审判。
夏理抗拒到发抖,拼命地摇头,抵着扳机的手却不敢动,只能愈发惊恐地让眼泪夺眶而出。
他害怕得想吐,身体却僵得像是已然不受大脑控制。
只知道泣不成声地哀求,呜呜咽咽,从喉底挤出些凄婉的哽噎。
——“嗒。”
徐知竞带着夏理扣下扳机。
开出一发空枪。
夏理在此后漫长的数秒内全然忘了呼吸,始终木讷地盯着徐知竞的面孔,像是分不清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连眼泪与啜泣都在近乎永恒的时间里暂停了。
要等指针再往后推动,积蓄的泪水倏地滑落,夏理这才终于深吸回一口气。
他又开始发抖。
不止四肢、指尖,就连唇瓣与瞳孔都随之剧烈地震颤,引发过度呼吸,带来强烈的晕眩以及反胃感。
夏理跌跌撞撞爬下床,还没到卫生间就吐了出来。
涎水和着胃酸流了一地,裹着室内尚未散去的膻腥散发出挥不去的恶臭。
他在那几秒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纪星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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