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到的时候老歪叔已经诊好脉了,黑黝黝的脸上满是忧色,“寒气入体太久,身上的伤又这么重,怕是要好好将养上一阵子了。”
周红花没注意刚进门的王冬翠,着急道:“能不能给开些药,让他好的快一些,我看这孩子回去了怕是也很难将养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竹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但知道归知道,她这一说出来可就得罪了王冬翠了。
“把我家孩子扣在这儿也就算了,怎的还编排起人来了呢?”
方才掀林竹衣裳的夫郎叫周麦子,他当时受到的冲击力到现在都没缓下去,因此一听王冬翠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编排,我们几个可都瞧见了,竹哥儿身上一道一道的吓人得很,再说了周婶子也没说啥,你自个儿上赶着认领,难道不是心虚吗?”
王冬翠气势一点也不低,“小孩子犯错,大人抽几下不是寻常事?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另一个夫郎叫张小羊,他胆子小,平日里极少和人起冲突,但这会儿也实在没忍住,小声道:“竹哥儿身上太吓人了,抽几下哪会成那样啊。”
老歪叔写好了药方子过来,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给谁。
眼见王冬翠根本没有接的意思,周红花只好过去接了,“劳烦你了老歪叔。”
“小江媳妇儿,你看……”
老歪叔犹豫着看了眼王冬翠。
诊金倒是没什么,左右都是一个村的,但刚才那张方子里有几种药材,药材是要收费的。
周红花也不惯着王冬翠,直接把方子递过去,“拿着吧。”
王冬翠一个闪身退开,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这会儿也不挂着脸了,“这个方子还是给你吧,咱们两家不是都谈好亲事了么?”
周红花一愣。
王冬翠心里算盘打的飞快,眼下林竹的伤已经叫这些人瞧见了,要是把他带回去,不治是不可能的,她可舍不得花银子。
再说了,林竹反正也得找个婆家,与其到时候不得不贴嫁妆,还不如就趁这回直接把人送出去。
算清楚帐以后,王冬翠对周红花便殷勤多了,“也是凑巧,我家竹哥儿偏生就叫你们给救了,许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吧,方才来的时候我还和他爹商量呢,他爹也同意。”
周红花皱眉,“我看你是不想把人接回去吧。”
“瞧你这话说的,我方才一听见消息,赶忙的就过来了,这会儿心口还突突跳的厉害呢。”
周红花心里可怜林竹,说话就不好太强硬,不然传出去对他不好,因此就不免落了下风。
再加上还有个张荷花在边上帮腔,她两个一唱一和,最后竟然已经全然不管周红花难看的脸色,开始商讨起日子来了。
第4章
王冬翠说什么都不肯把林竹带回去,周红花也没法子,林竹还昏迷着,她总不能找人把他抬走,这种缺德事她和江长顺都做不出来。
夫妻两个对着那张方子头疼。
“方才那么多人在,恐怕这桩亲事已经传出去了。”
江长顺皱眉,“要是阿淮在家还有商量的余地,这人都不在,总不好咱们两个直接替他定了。”
“就是这个理,”周红花往房门口看了一眼,“阿淮上回来信说过阵子还要再回军营里去,前年他在军营里一待就是一年多,这回要还这样,那这桩亲事可真要叫人笑话了。”
“那不然你叫几个妇人夫郎,一块儿把人送回林家去?”
周红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担忧道:“你是没瞧见竹哥儿身上,”她拿手在自己身上比划,“就这么一道一道的,我瞧着都害怕,这孩子四五岁就没了娘,大伙儿又都说他娘是叫他爹给……摊上这种爹和后娘,也不晓得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江长顺沉默片刻,问道:“这竹哥儿性子如何?”
周红花抬手拭了拭眼角,“王冬翠提过几回,说他性子古怪,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以前我还当真,现在可是不敢信了。照我看,不爱说话是真,但那也是叫王冬翠给打怕了。”
“人瞧着是老实的,也勤快,一年到头不管冷热,总见他提着一家人的衣裳去河边洗,应该不是什么邋遢的性子。”
江长顺点头,“既然你觉得好,那不如咱干脆认了算了,左右阿淮的亲事也没着落。”
“再来,”江长顺突然眼睛一亮,“说不准有了这桩亲事,阿淮能答应早些回来呢。”
周红花立刻精神了,“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咱就同他说给他娶了媳妇儿,人都进门了,叫他赶紧回来给人一个交代。”
江长顺连连点头,“不回来咱们一家子都叫村里人看笑话,就这么说。”
周红花立刻起身,“你这就去洪三叔家把骡车借过来,咱们快去快回。”
“我出去把小弟小妹喊回来,叫他俩看着竹哥儿。”
“欸。”江长顺应了一声就赶紧出去了。
眼下家里家外都不忙,江云野和江云月又才十岁,玩心重,吃过早饭就找村里的小伙伴玩去了。
周红花把他俩叫回来,叮嘱他们,“他吃了药这会儿睡着了,你们好生看着人,两个时辰以后我们要是还没回来,你俩就把药热一热再给他喂一回,喂完把药渣倒外头。”
江云月好奇道:“娘,我听说他和大哥定了亲,要当我们的大嫂了,是真的吗?”
周红花无奈,“没什么意外的话就是这样了。”
江云野问了一句,“那要是大哥不同意呢?”
“……再说吧。”
等两个大人出去后,两个小孩面面相觑。
“二哥,你说大哥会同意吗?”
江云野认真思索片刻,皱着小脸道:“肯定不会,大哥一心只有学医救人,他下个月还要回军营呢。”
“对哦。”江云月小脑袋点点,“那可怎么办呀,竹哥儿太可怜啦。”
江云野拍拍妹妹的肩膀,小大人似的道:“先别说了,去瞧瞧竹哥儿吧。”
“嗯。”
两个小孩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一股浓郁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床上的人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眉眼紧皱,想必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江云月给林竹掖了掖被子,然后凑过去看了一眼,小声道:“竹哥儿长得还挺好看的。”
江云野也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比了个手势,示意妹妹和自己出去。
江云月皱着小脸,“二哥,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确实,娘不是说他身上好多伤么,我记得大哥来信提到过军营里常用一种药草,治外伤特别管用。”
那种药草在他们这边很常见,在军营地却极少,因此江清淮特地写信回来让爹娘给他摘一些寄过去。
当时兄妹俩也跟着一块儿上山了。
江云月眼睛一亮,“我记得,叫白苏叶,临南山上多得很。”
临南山就是他们家后面这座山,临南村的名字也是从这里来的。
“早上爹打的鸡草还有,我去找找,说不准里头有。”
江云野叫小妹看着林竹,自己跑后院找去了。
江云月搬了张小凳子过来乖乖坐在门口,时不时就探着小脑袋往里面瞧一眼。
*
这头王冬翠和张荷花正得意着呢,一个庆幸省了一笔治伤的花销,一个高兴把自个儿瞧不上的哥儿配给了侄子。
一边的林秀却没开过口,从张荷花提议把林竹嫁给江清淮开始他就这样了。
因为他对江清淮实在没多少印象。
上辈子他嫁过去之前,这两房关系就很不好了,后头又发生了一些事,好像张荷花说了什么话,搞的两家彻底反目成仇,后来林秀听见好几回有人私底下说张荷花心黑,老二家实在太可怜了。
当时林秀根本没在意,反正他婆婆是个什么东西他比谁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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