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刷刷几笔写好了方子,然后快速地抓好了药,“一日用两回,明日这个时候记得过来复诊,老人家年纪大了,谨慎些好,千万别忘了。”
管家犹犹豫豫地接过方子和药包,不住地看两个老爷的脸色。
老者艰难起身,“走吧。”
中年男子赶紧搀扶着老爹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这三人就来了。
中年男子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怒气,“江大夫,家父昨日泻了一整夜,眼都没合一下,今早瞧着更虚弱了,你无论如何都得给个说法。”
江清淮冷静地给老者诊了脉,如昨日那般仔细诊治了一番,然后道:“比昨日好了一些,回去继续用药,千万别停,明日这个时候再来复诊。”
中年男子:“……”
管家愤愤道:“你没瞧见我家老爷都虚弱成这副模样了吗,还用药?你是想把人治……”
他想说把人治死,但看了眼中年男子的脸色赶紧又把这话咽了回去,“昨日就不该信你,我就说这么年轻能是什么好大夫?我要报官。”
江清淮拍了拍老者的肩,轻声问:“老人家,您自个儿觉得怎么样?”
中年男子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江清淮又问了一遍,老者才缓慢地掀开眼皮,看了眼江清淮,然后点了点头,“这会儿是通畅些了。”
江清淮推开一步,“明日记得再来。”
中年男子弯下腰,“爹,您都这样了……”
“别说话,走。”
中年男子:“……”
在客栈的时候不是还咬牙切齿么,怎么来了这儿见了这个江大夫,他爹就突然改口了呢?
第121章
为何改口, 自然是因为病程的发展有个过程,拉了一夜,内里的气慢慢通了人自然就好多了。
又过了一日,到下午老者才过来复诊, 这回别说江清淮了, 连林竹这个不懂医术的都能看出他面色好了不少。
旁边搀扶的中年男子一改前两日的苦脸, 带着笑冲江清淮弯腰一揖。
后头跟着的管家手里提着好几个礼盒。
“江大夫,先前是我们失礼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江清淮抬手,示意老者坐下诊脉。
老者笑呵呵道:“不用诊了, 不瞒你说, 老朽也是大夫, 今早已替自己诊过, 确实已无大碍了。”
江清淮便收回了手。
老者有些惊讶,“你好像早已猜出我的身份?”
“并未, ”江清淮淡然道:“只是猜出您的身份不一般而已。”
想到来的时候自己那个挑刺的态度,老者不禁哈哈大笑。
中年男子不好意思道:“实在是因为您太年轻了,来之前家父多番自诊都未见成效,难免有些想法。”
江清淮好奇道:“敢问老先生名讳。”
中年男子看了眼自己爹, 见他微一点头便矜持道:“家父姓封,封泰宁。”
江清淮面色微变。
原来是这位, 难怪他三人来的时候是那个态度。
封泰宁,民间著名的医科圣手之一, 原先的名气甚至比江清淮的恩师顾太医还要甚。
毕竟顾太医主要还是替皇家做事, 极少在民间出现,不过经过去年疫病那回,现在顾太医的名气也起来了。
封泰宁所著的医书江清淮全部都看过, 这会儿还在屋里的书架子摆着呢。
江清淮面容一肃,随即离开案桌后,走到老者面前深深一揖,喊了声封前辈。
封泰宁摆摆手,“不必如此,我虽是你的前辈,但在医术上你未见得比我逊色。”
“并非如此。”江清淮认真道:“医学一道最是讲究经验积累,我初出茅庐,实在够不上和您相比,之所以能诊治您的病,不过因为我胆子大些罢了。”
封泰宁点头,“这倒是,你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后生,不过话说回来,胆子大也要水平跟得上才行,你便是如此。”
“而且,你能瞧得出我身份不一般,还能坚持己见,怪不得顾华容如此看重你。”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去年我和顾华容争吵,听他说想让你接班,还笑他轻狂,如今看来倒是我古板了。”
“对了,老顾是不是在镇上?”
江清淮点头,“老师昨日传了口信过来,差事已经办完,明日就回京城。”
“明日就回?”
“是,不过他今日晚些会过来用饭,若您不嫌弃的话……”
话还没说完,封泰宁就道:“不嫌弃不嫌弃,葛兴。”
后头管家立刻上前一步,“老爷。”
“你去置办一下,多买些酒菜,难得老顾这个大忙人今日得了空,我要和他喝个尽兴。”
管家看了眼江清淮,迟疑道:“老爷,您这刚好了一点,哪能喝酒?”
封泰宁:“……”
他本想说无妨,但江清淮这个后辈还在,说这话未免显得不够稳重了。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江清淮主动道:“前辈,我酿了些药酒,喝那个吧。”
封泰宁一拍大腿,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顾太医来的也早,这边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到了,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笑声,听起来似乎还颇为熟悉。
顾太医眉头微蹙,心头闪过一阵不好的预感。
撩开厚帘子往里一瞧,只见封泰宁那个老小子老神在在地端坐在药柜前头,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的爱徒给人诊脉。
顾太医:“……”
这副老师做派是要闹哪样?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面色严肃地瞪着封泰宁那个老小子。
江清淮看了他一眼,笑道:“老师快请进。”
顾太医冲他笑了一下,“你忙你的。”
封泰宁起身朝他走过来,乐呵呵道:“老顾,一年没见了,都还好吧?”
顾太医眯着眼看他,“我请你了么你就来?”
封泰宁大笑,“我这回可是来瞧病的,不是来寻你的。”
顾太医抓起他的手腕诊了诊,见没什么大碍才道:“你封泰宁不是一向自鸣得意么,昔年还嘲笑我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治好了咳疾,怎么,居然还有你治不了的病?”
封泰宁:“……”
他想起来了,而且好死不死的,那个治好顾太医咳疾的年轻人正是江清淮。
这可真是……早知道就给自个儿积点嘴德了。
封泰宁干笑了一声,“你个老小子,都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记着干啥,今日你学生在,我不与你争吵。”
顾太医冷笑一声,“你也晓得那是我的学生?”
封泰宁倒吸一口冷气,“你今日吃火药啦?”
顾太医冷哼一声,“我看是你想抢人学生了才是。”
封泰宁:“……”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声音里立刻带上了一丝劝哄,“老顾,这事儿可以商量。”
“不可。”顾太医语气冷冰冰。
“可。”
“不可。”
“可。”
江清淮送走客人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两人在拌嘴,他疑惑道:“老师,前辈,您二位在说什么?”
两个老的互相白了一眼。
江清淮:“???”
下午江小夏美美地睡了一觉,到了用晚食的时候就活跃起来了。
林竹把他的小床拖到铺子里,今日人多,小厨房坐不下,干脆把桌凳搬到了前头来。
已经进了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凉了,江小夏浑身包的圆圆滚滚,躺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能时不时地哼唧一声。
今日的吃食都是封泰宁的管家一手包办,林竹不用操心,只被顾太医叫着坐在桌边。
江清淮从库房里搬了两坛酒出来,分别搁在顾太医和封泰宁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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