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透露这位朋友的父母让妈妈知道。因为郑千玉的妈妈是林静松妈妈的资深影迷,在郑千玉小时候就经常翻来覆去看她的影片,喜欢到完全忽略她私底下的生活, 只觉得她那么早息影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让她知道这个小玉朋友就是阮馨的儿子,她一定会震惊得大呼小叫, 无法回归平静。
况且,小玉朋友其实不是很喜欢提家里的事情。
他只和郑千玉的妈妈见过一次面,不过后来妈妈偶尔也会提起他,说小玉有一个朋友, 长得真好,小玉交朋友也会交一些漂亮朋友。
郑千玉很无奈地说,妈妈,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一个外貌协会。
后来的家庭旅行,妈妈也曾说要不要邀请小玉朋友一起来。郑千玉知道她想要好看的模特可以拍一些漂亮照片, 便也邀请了林静松。然而林静松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参与别人的家庭活动,所以拒绝了他。
然而,在那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交往了。
再后来,家庭旅行取消了,男朋友成了那个陪他一起旅行的人。
他知道郑千玉以前对住处有些挑剔,在经济落魄时,郑千玉也自觉应该穷游,但他有个已经赚了几桶金的男朋友。郑千玉有自尊,不愿当他的寄生虫叫他养着,不过两个人一起旅行时,他的安排从未降过档次。
郑千玉裹在松软的被子里,他昏昏欲睡。坐飞机有些累人,逛夜市虽然算休闲,但他的体力已经大不如从前,这样的变化让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再敢奢望一场旅行。
而且,如今的他很难单独出行,如果找到旅伴,这个人免不了要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这是郑千玉不太愿意的,照顾郑千玉不是任何人的责任。
叶森也上了床,他伸手关了灯。郑千玉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随着灯光熄灭,他的视野陷入一种安然的黑暗之中。叶森躺下,软的床垫凹陷下沉,提醒郑千玉他的存在。
郑千玉在黑暗之中眨了眨眼,叶森的呼吸轻轻的,他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迷蒙之中,郑千玉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摸到他的脸。
指尖先触摸到的是他的鼻梁,挺而直,有优美的走势来到鼻尖。手指从鼻尖落下,轻触他的唇,微微抿着,好像在守住心事。
郑千玉稍稍靠近他,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从唇到下巴,微微宽的线条,连接脖颈,喉结。指尖轻轻摩挲一下,喉结动了一下。
最后,郑千玉稍稍摊开掌心,抚上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不短,略有些硬,眨眼时扫着郑千玉的手心。郑千玉轻轻地摸摸他的上眼皮,这足以让他在脑海之中描绘他深邃眼睛的样子。
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之中,他并非因为眼盲而看不见他,只是因为灯熄灭了。郑千玉如此想象,他们也因此而平等。
他的妈妈说得不全是错,郑千玉不会把样貌作为交友标准,但他可能只会爱这一个长相的人。
郑千玉用触摸确认、描绘出他不俗的面容,理所当然地感到心动、喜欢。他低声道:“可以亲你吗?”
叶森没有回答。他只是在这个问题之后用手臂把他拥入怀中,他们之间有过一次练习,所以这一次也顺理成章。
郑千玉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很被动,他稍稍张开唇齿,叶森很快吻进来,浅浅的只有几秒,后来又深又用力,舌尖抵着他有些敏感的地方。他很熟悉郑千玉,他知道郑千玉需要的不仅仅是温柔的爱,他要给予适当的力量与疼痛,这样才能满足他。
但他仍然不想让郑千玉真的感到疼痛,所以抱他抱得很紧,希望他们的距离有无限近,近到任何事物都无法再将他们分开。
这一次郑千玉没有忘记呼吸,他喘着,微微仰头,吻得眼眶有些湿热。直到结束,他稍有控制,这一次没有再哭。
郑千玉待在他怀里,感觉自己在一个茧中,被包裹着,暂时的安定。他想象着黑暗之中叶森的轮廓,他没有看清的原因是夜幕已经降临,还有就是,拥抱在一起时,人的轮廓本身就会因此柔和,暂时失去清晰。
叶森在黑暗之中近在咫尺,对他说:“睡吧。”
郑千玉道:“可是……”
他们的身体都有反应了。
叶森沉默,最后说了一句话,有点没头没尾的。
“你不要生病。”
郑千玉感觉脸烫了一下,舌头都险些打结:
“我不会的。”
叶森拍拍他的背,安抚一样,说已经很晚了。
他们一起决定了日程,明天是要早一些起。
即便有些艰难,最后叶森也只是吻了他的额头。郑千玉闭上眼睛,等待心跳平复。很意外的,他不必再等待睡意降临,轻易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几乎无梦,中途郑千玉也没有像以往一样要醒来好几次。待到早晨醒来的时候,睁眼就很清明。
郑千玉的状态不错,睡了一个好觉之后,无论精神和体力都很充沛。
他进了洗手间洗漱,整理好自己。在出去之前,郑千玉从自己的袋子里摸出一个小的药盒,里面分装了出来这几天他需要按日服用的剂量。
“你不要生病。”
郑千玉的脑海之中想起叶森对他说的话。
他拨开药盒的分装格,两粒胶囊,三粒药片,郑千玉每次分两次咽下。上次看医生,他对医生说自己最近的状态好转了许多,希望能至少停一样药品,然后循序渐进,逐步停药。
但事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顺利。医生告诉他,好转可能是波动的一环,不适合这么快停药,最好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
当时郑千玉有些气馁。
其实郑千玉对于自己的病情好转这件事没什么盼望,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有痊愈的一天。
只是不想再吃药了。
每日的药片总是提醒郑千玉自身的处境,即使在某些他觉得心情好了一些,都快有些忘乎所以的时候。
郑千玉也不会擅自停药,那样带来的麻烦会更多。
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分两次将药吃完。
打开洗手间的门,郑千玉走出去。盲杖被他靠在房间门的门后,他走过去拿在手里,随后被叶森带着出发。
车程三十分钟,下车时风已经猎猎作响,这是春夏之交的风,在广阔的草坪上疾驰,并不让人感到寒冷。
郑千玉一手拿着盲杖,点在不那么硬的草地上。他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但因为这草坪十分大,声音四散而去,倒不显得吵闹。
除了人声,还有一些比较特别的声音,是塑料布翻飞的声音,还有转轴的声音。这些声音比较细微,在郑千玉的听觉之中,他知道那是今天的主角。
在这个地方,正有成百的风筝在被放飞。
此时的天空应当很丰富。在晴蓝的碧空之中,无数风筝有无数形态,扶风直上,它们每一个都连着细线,被地上的人牵引着,享有非常充足,但仍旧有限的自由。
郑千玉以前在网上看过风筝节的盛况,他当时一直很想亲眼到现场看一看。有一年他也确实来了,但因为种种原因,又是擦肩而过。
叶森告诉他的时候,郑千玉没什么犹豫,很快点了头。
他想要来——即使看不见,他也要来。
就像那场电影,那场展览,就像他还在面对看不见的一切。
一年只有一次,下一年的事情对郑千玉来说也不好说。也许下一年,一切都变了。
“一年一度”是个有些紧迫感的词,带着催促意味,尤其催促郑千玉这个已经错过一次的人。
“给我吧。”叶森触碰郑千玉拿着盲杖的手,郑千玉把自己的盲杖交给他。他听见叶森展开一个什么东西,很快,一个风筝线轴递到郑千玉的手里。
他站在原地,风很大,吹在耳边呼呼的响。郑千玉摸索着,线轴握在手里是有些份量的。他摸到光滑的柄,小心地往前转,叶森手里应该拿着风筝,另一只手正牵引着从他手里转出来的线。
“没关系,继续转。”叶森对他说。
郑千玉听了这句话,继续转动线轴,他感到线的另外一端有了隐隐的拉力,当他感到这股力量,他稍微往回转了转,线开始绷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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