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太太往外走,脚步也踉跄,奚拾赶紧过去扶她。
老太太却尚存着处理事情的冷静,示意奚拾道:“不用管我。”
“去吧,去最后给他喂口糖水。”
本地风俗,人走是要喂糖水的。
“奶奶你去哪儿?”
奚拾关心道。
老太太松开扶住奚拾的手:“我回去了。”
“后事你们看着办吧。”
终于,终于她也自由了。
这场婚姻,随着沈海建的死,终于到头了,无法再困住她了。
她过去恨过周素、恨过沈海建,后来不恨了,注意力和精力都给了子女后辈。
如今,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
谁想给出轨的丈夫送殡?
他死就死了。
很早,她就巴不得他早点死了!
老太太稳重了一辈子,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这一刻,她只有痛恨与长久麻木的荒凉。
她切齿地想:死得好!死得好!他早该死了!和那个贱人一起死!
她不会为他送葬出殡的。
老太太往楼下缓慢地走,心里想:从此之后,她终于可以不用再面对沈海建了。
她自由了。
房间,沈洲河、沈映心、卫澜都哭得很伤心。
沈叙宗没有哭,也没有表情。
奚拾也没有哭,因为奚拾知道老爷子最后念的是谁,老太太又为什么走了,他在旁观的第三视角,这一刻目睹的不止是死亡,还有一个男人的绝情,和一个女人的心伤。
奚拾遗憾老爷子的去世,但他没有眼泪,他也想起了过去和老爷子相处的种种,默默为老爷子的离去默哀。
可让他哭,他真的一滴眼泪也没有。
他这时候甚至有些分神,默默在心里想:如果没有“周”,没有这个女人,没有沈昼,老爷子愿意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又怎么会有如今的这些?
奚拾也意外这一刻自己的理性,可当他看向没有神情的沈叙宗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此刻的这份理性从何而来——因为沈叙宗,他的爱人、伴侣,从来没有爱过他的爷爷。
奚拾从来站队的只有沈叙宗,不是沈家的任何人。
沈叙宗不难过,所以他才没有难过。
奚拾走去床边,端起床头的糖水——他不难过,但他愿意送老爷子一程。
—
沈家白事,各界都来了人,山庄主宅人来人往。
但这样的大事,老太太不在,沈洲河也哭得几近昏厥,沈映心、沈茜也没有心情招待这么多人,卫澜要看两个宝宝,最后是奚拾和沈叙宗主要负责的后事,又在家里招待各方来人,收奠金和白纸,本地媒体也被惊动了。
主宅到处是白布白纱,亲友们也都来了,赵芳敏、杨亦也来了。
杨亦一来就上下看奚拾,瞪着眼睛问奚拾:“你怎么样了?”
他不久前刚从赵芳敏那里听说了沈曦的事。
奚拾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示意前来吊唁的杨亦去里面厅里坐,解释:“我今天太忙了,后面找时间再聊吧。”
杨亦去里面坐,奚拾去接待其他前来吊唁的亲友和各路政要商业人士。
当天,奚拾着手写的讣告也被登上了兆辉的官网、大小媒体、股票页面的公司重大通报事项等。
沈海建,兆辉的创始人、董事长,拥有诸多头衔的商人巨贾,以及作为丈夫、父亲、爷爷的他,其一生,随着讣告,缓缓落幕。
公司高层的人也都来了,除了吊唁、最后再送老董事一程,也是特意来见沈叙宗这位继承人的。
但沈叙宗表现出冷漠,众人碰了钉子,都有些面面相觑,估摸是不是沈董刚走,他作为孙子太伤心,所以才会这样。
又是奚拾招待的他们,也收下了奠金和白纸,聊了几句公司的情况。
众人也对奚拾格外客气,不仅因为奚拾是沈叙宗这个公司继承人的伴侣,也因为奚拾得到了风恒,以后会是风恒真正的掌舵人。
大家坐在一起聊了片刻,不久,奚拾起身,去招待新来的吊唁者。
让奚拾非常意外的,庄书凌竟然也来了,穿了黑西服,甚至带了孩子。
他一露面,知道内情的几个公司董事纷纷探头看他,庄书凌则带着孩子给老爷子鞠完躬,看见走过来的奚拾,面露复杂。
奚拾走近,拍了下庄书凌的胳膊,低声道:“谢谢你愿意带孩子一起过来。”
庄书凌叹气:“没想到。”
人说没就没了。
人死了,一切皆空,过去庄书凌那么痛恨排斥沈家和老爷子,如今,老爷子走了,恨也像没了,心都跟着空了。
奚拾示意里面:“我妈和杨亦都在,你去找他们吧。”
庄书凌其实想和奚拾聊几句,也知道奚拾这会儿太忙了,便带着孩子去找杨亦了。
当天,很晚,吊唁的人才走光了。
奚拾招待了一天的人,累得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一楼厅里,灯亮着,花圈围着中央睡在冰棺里的老爷子,祭奠桌上摆着香,厅里静悄悄的,与白日的人来人往形成巨大反差。
沈洲河这时终于缓过劲儿来了,要给老爷子守第一夜,沈映心也一起。
于是奚拾吃了点东西回楼上,进房间,才得以喘息一口气。
进里面卧室,两个宝宝已经在床中央熟睡了,沈叙宗也刚好从卫生间出来。
看见奚拾,沈叙宗马上过去,关心道:“累吗?”
“有点儿。”
奚拾觉得腰有些难受,今天来来回回走多了,还给前来吊唁的人回鞠躬。
沈叙宗搂他去床边坐下:“歇一会儿。”
奚拾锤锤后腰,问沈叙宗:“你累吗?”
“还好。”
沈叙宗今天也接待了很多人。
他是兆辉下一任“主人”,很多政要和友商合作方来了之后,都会和他聊几句。
奚拾趴去了床边,慢慢的,不吵到两个小家伙。
沈叙宗坐在床边给他揉腰,又去卫生间搓了一个热毛巾,拉起衣摆,替奚拾敷在腰上。
奚拾叹:“舒服多了。”
奚拾安静地趴了片刻,沈叙宗也安静地陪着他,给他揉腰,又捏了捏后颈和肩膀。
片刻后,趴着的奚拾转过头,对身边的沈叙宗低声道:“老太太不会参加葬礼的。”
“你发现了吗,老太太家里,今天甚至没有人来吊唁。”
“嗯,她不会来的。”
沈叙宗也肯定道。
奚拾想了想:“到时候仪式不来也没关系,对外就说老太太身体不好,这个大家也都能理解。”
“嗯。”
沈叙宗继续揉着腰。
奚拾片刻后拿开后腰的热毛巾,放去床头,转过身,伸手,沈叙宗弯腰低头,和奚拾抱了抱。
奚拾别的没多说,就道:“好多事情啊。”
沈叙宗:“等葬礼结束就好了。”
奚拾道:“本来我也以为你会不会不参加爷爷的葬礼。”
沈叙宗:“原本是想直接走的。”
但奚拾留下了。
奚拾留下,愿意操持丧事,最后再送老爷子一程,还老爷子这么久以来相处的情谊,沈叙宗自然会陪着。
沈叙宗接着道:“等结束了,我们还回南岛,陪馨馨和隆隆挖沙子。”
“好。”
奚拾应声。
楼下,厅里,坐在一起,沈洲河红着眼眶对沈映心道:“爸喜欢沈昼,不喜欢我,结果最后沈昼根本不来送他,陪他的还是我们。”
沈映心只得劝慰他:“爸也喜欢你的,公司他也放心交给你,没有给沈昼。”
沈洲河带着哽咽道:“那是因为沈藏锋沈曦都靠不上了,沈昼心脏也做过手术。”
“如果都没有,公司给谁,还真的不一定。”
“洲河,哥。”
沈映心认真道:“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我们家从此之后都没有沈昼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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