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在乎颜府的不只是你。”凌丹南凝望着他,道:“我们也一直在等待报仇的机会。”
魔宫又一次飘起了落雪。
颜惊玉在一堆罐子里面爬来爬去, 吭哧吭哧地把坏掉的药放在一堆,又把下品的灵药放在一堆,接着把又把上品的放在一堆……爬到实在累得不行的时候,才发现坏掉的远比上品下品的加在一起都多,更别说自己用得到的丹药了,简直可以说是海底捞针。
他实在是翻腾不动了,往这瓶瓶罐罐组成的软床上一躺,看到另外一边还没翻过的地方,猛地眼前一黑。
……这药不吃也罢。
这床着实有些特殊,轻轻一动,便传来叮叮当当的碰撞摩擦声,称不上好听,倒是格外新奇。
颜惊玉歇了一阵,又翻了翻身,趴在里面朝廖忱看。
一会儿才道:“你刚才说的,规律级法器……什么意思?”
在他的记忆中,修真界最高品阶的法器也就是圣级,即便在壶天,他也从未听过规律级这个词汇,可当廖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恍惚自己好像拨开了重重迷雾,看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那是必须具有仙格之后才能操纵的法器,和规律绑定,但说天命瞳是法器,其实不如说是规律通过你的眼睛具象化了,你之所以可以修炼的这么迅速,便是因为天道选中了你。”廖忱看向他,道:“你天生仙格,是规律之子。”
“那……”
“你的天命瞳理应可以勘破一切。”廖忱语气平静:“随着你的……”
他的嘴唇还在动,但颜惊玉却一个字都听不到了,他下意识又朝对方靠近了一些,廖忱发现了他的动静,停下了话语。
颜惊玉道:“我刚才,忽然听不到了。”
听不到,甚至也看不穿他的口型。
“因为你丢失天命瞳太久,你的仙格也在消失。”廖忱道:“其实你能听到这些已经很让人惊讶,修真界对最高阶法宝的认知只停留在圣级,就是因为规则隐匿了相关的权柄,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些话,你并非听不到,只是你位格不够,被规则屏蔽了。”
颜惊玉一时不知道还能再问什么。
有廖忱这句话在……即便没有直说,颜惊玉也清楚,以自己如今的状态,其实不配打听这些。
“若你能够踏仙,就可以越过权柄,得到这段记忆。”廖忱再次开口,喊道:“颜祈。”
他说:“规律还没有放弃你。”
仿佛死寂的深渊落下碎石,没有声音,却轻轻搅动了黑暗。
瓶瓶罐罐不知何时也形成了鸟巢的形状,颜惊玉坐在里面,左右后方都被形形色色的瓶子包裹的密不透风,因为组成的单位极小,在灵力波动之下轻轻地起伏,像野兽巨口,又像是会呼吸的港湾。
一片安静之中,廖忱忽然侧目:“嗯?”
鉴天镜从虚空之中浮现,颜惊玉偏头去看,发觉外面依旧是大雪纷飞,雪簇被风揉的细碎,在风中变得混沌,他无法认出这究竟是魔域的哪一处土地,也不确定廖忱到底在看什么。
鉴天镜被放大,他才发现风雪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行动,雪上并没有出现痕迹,也没有影子,但是空中的风雪却似乎被什么挡住了一样无法穿透那些物体,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直到一团具有人形脸庞的扭曲雾气出现,一道灵力霍地将其粉碎,颜惊玉的呼吸一窒,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廖忱也弯了弯唇,道:“混沌灵符,颜祈,这是你的手笔啊。”
颜惊玉警惕,情不自禁地绷紧皮肉,看到了他被阴霾填满的双目。
“当年你便是靠混沌灵符,才躲过了赤渊的视线,可以成功混入魔宫,摧毁天魔鼎。”廖忱轻声:“如今,你的朋友也妄想借此躲过本尊的注视……”
鉴天镜忽然荡起一圈水波,方才无形的三人瞬间露出了清晰的轮廓,两男一女,皆穿着魔域常见的兜帽大氅,下半张脸被兜帽里面竖起的面纱挡住,可露出来的眼睛却足够让颜惊玉分辨出他们的模样。
“可惜,本尊早已在拿到权柄之后便改良了各地的留影珠,混沌灵符,在我这里,起不了作用。”
颜惊玉下意识道:“我不知道他们要来做什么……”
鉴天镜再次拉远视角,廖忱道:“这是咒墟山。”
嶙峋而尖锐的黑色山石出现在眼前,耸起的不规则石柱冰冷而狰狞,雪簇都无法在那些过分尖利的山石上面站得住脚,只斜斜擦飞,积在山石脚下。
咒墟山……是修罗一族的栖息地。
“凛冬极夜,怨魔肆虐,你觉得,他们找修罗族,想做什么呢?”
他周身已经有魔气溢出,杀机有若实形。颜惊玉心思急转,神色镇定道:“修罗是整个魔域唯一可以和怨魔共生的种族,他们雌雄同体,好战嗜杀,喜欢搞血腥崇拜,是群居部落……”
在廖忱冰冷的眼神里,颜惊玉停止背诵,老老实实:“他们想和修罗族联手,趁你病要你命,但这跟我真的没关系,上次他们想杀我你也看到了,那之后我就被带来了这里陪你疗伤,根本不可能联系上他们……”
廖忱显得有些意外:“哦?”
“哦什么哦啊。”颜惊玉道:“你快点想办法阻止他们,不然你死了怎么办?”
他的焦急半点不掺假,廖忱却依然有所怀疑:“你不想我死?”
“本来是想的,但你不是救过我吗?”颜惊玉理所当然地道:“而且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当年杀了黯泷的大哥,和修罗族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几个家伙若是真的和他们联手,我肯定也会被杀的。”
“……”廖忱略有迟疑,道:“你怕死?”
“能活着谁会想死?”颜惊玉不假思索,廖忱安静了一下,颜惊玉又道:“你刚才说规律没有放弃我,言下之意,不就是希望我也不要放弃自己吗?”
廖忱嘴唇微动,眼底渐渐漫开一抹笑意,道:“你倒是都听进去了……”
“别废话了。”颜惊玉道:“你有魔域权柄,直接把他们驱逐出去不就行了?”
“你怕我杀了他们吧 。”
“是。”颜惊玉没有否认:“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受伤。”
“包括我?”
“当然包括你。”颜惊玉道:“虽然你说话讨厌,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总想着把我养肥了好弄死我,可是你救我性命,给我买衣服,差点被我害死也只是想要给我喝杯哑药……而且你总是鼓励我,你还愿意把规律的事情告诉我……甚至会因为我哭而心软……”
“放屁。”廖忱打断了他的话,颜惊玉忍俊不禁,道:“但其实你嘴毒是因为你不好意思承认,你喜怒无常是因为你总是怕别人伤害你,你脾气暴躁是因为你觉得委屈……对不对?”
“……”廖忱眉心跳了一下,目光阴冷,颜惊玉又是一笑。
他打小就是小团体里面的解语花,只要他在乎的人有了情绪,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并且可以很快明白对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段时间被迫跟廖忱呆在一起,他也把对方的脾气摸得八九不离十,虽然他冷冰冰的,可这恰恰代表了他内心有些不知所措。
他清楚危机已经短暂解除,便尝试地抬腿从罐子床上下来,刚落回云床,便忽然见廖忱露出了一个笑容。
“……”颜惊玉心中暗道不妙,只见他抬手,掌心里面出现了一把曲形的尖刀:“既然本尊对你这么好,相信你一定也不介意帮我做件事了。”
颜惊玉一脸警惕:“什么事?”
“你不是一直想跟秦仲游划开界限么。”廖忱好整以暇:“用这把刀,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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