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颜惊玉心道绝不让他活到成年,还想着就用廖忱的人头来做他成人礼的彩头,时过境迁,竟是被母亲给说中了。
胡飞跃的尸灵很快被抹去意识,被他引入灵府,成为供养身体的一部分。
颜惊玉以前是看不惯魔界的这些修炼方式的,但他如今已经明白,许多所谓的仙族也依旧在传承着这种修炼方法。为了突破瓶颈,修真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非要说起来,倒是他当年过于狭隘了。
眼看着廖忱将这些小弟子的乾坤袋都搜刮一空,眼皮不禁一抽,道:“你都成魔主了,还看得上这些东西?”
“本尊能有今日,全靠勤俭持家。”
飞舟腾空,颜惊玉急忙坐回里面,用黑袍盖住头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黑袍的缝隙之间去看立在小舟船头的廖忱。
空中的风应该很大,可他的衣摆却并未灌满风,只是在循着飞行轨迹有些向后的弧度。
或许是因为再遇对方已经是魔主,无论是随手拿出的翠微丹,还是殿中燃烧的千年白檀,以及那乌金做雕刻的精美香炉,还有他随身携带的须弥芥子……皆是修真者可遇不可求的珍品,他几乎要忘记,当年廖忱无论杀了多少人,都会随手打扫战场。
颜惊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这种行为时的心情,他自幼接受壶天正统教育,本质上称得上伟光正,廖忱这种行为,在他眼中是极为不齿的,但他当然不可能指责廖忱不敬死者,那根本就是在夸他。所以他懒懒坐在石头上,唇畔讥讽:“怎么,赤渊给你的不够吃,堂堂魔尊首徒,居然还要以拾荒为生?”
少年廖忱也总是一袭黑衣,面色阴沉,眸若鹰隼,又犀利,又残忍。
颜惊玉当然不怕他,他在风化过的石头上直起身体,下颌高抬,用鼻孔对着那嗜杀的魔头:“你若不想死于我的剑下,就立刻把东西还回去。”
“你算什么东西……”廖忱的身影随着声音瞬移而来:“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颜惊玉当时初涉江湖,与他‘交流’还没那么多,怎料他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他条件反射地聚灵抵抗,身体随着对方的攻击若飘叶一般朝后退开,落于另一个风化的巨石,神色惊讶。
少年廖忱同样意外:“你竟已至乾元。”
“没想到吧。”颜惊玉在另一块石头上站直,渡方长剑浮于身前,银光闪烁,正义凛然:“我是天命派来斩你之人,你若识相,最好马上束手就擒,我可饶……”
“聒噪。”廖忱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耳边,颜惊玉仰起脸,便见他若闪电一般朝自己袭来,颜惊玉当即骂了一声:“你怎么每次都不听人说话?!”
“哼。”
那是颜惊玉和廖忱之间第一场名副其实的战斗,风沙漫溢的战场上,妖兽与人类的尸骨被剑气侵蚀,在廖忱杀招尽出的攻击之下,颜惊玉显得有些左支右拙。出壶天之前,他并没有太多以命搏命的经验,也是在廖忱身上,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命悬一线。
脖子不知道凉了多少回,颜惊玉在他时不时的冷笑之下,心中逐渐被怒意填满,他头脑越发冷静,终于瞅准机会,虚晃一招之后,一剑刺向了对方的丹田,固然廖忱及时拧腰躲避,可腰侧还是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
他终于短暂退开,颜惊玉也趁机调整了呼吸,飞速在脑子里总结了一番对方的招式风格。
廖忱的手抹了一下腰侧的鲜血,又朝他看来,冷厉阴狠的面容上,难得浮出了几分重视:“你的名字。”
“你给我听好了!”颜惊玉横剑划开手指,一字一句:“我大名颜祈,出身壶天颜府,此次入世,便是为了斩你廖忱!”
血珠涌上天幕,瞬息之间,天空勃然变色,黄沙翻滚,廖忱终于变了脸色:“你方才一直防守,竟是在布阵……好生阴险。”
“多谢夸赞。”颜惊玉掐诀翻掌,以自身为阵眼,恬不知耻地道:“我实战经验不多,自不是你这魔头的对手,此阵是我方才随心而布,还没有名字,但若能杀你,日后便给它取名‘黄沙斩忱阵’好了!”
他的身影幻成黄沙,被飓风席卷,扑向廖忱。
漫天黄沙汹涌,廖忱杀招虽多,阵法却并不精通,很快便因为分辨不出颜惊玉的身影而搞得一身是伤,颜惊玉方才被他吓得不轻,这会儿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劈刺击砍,见缝插针地给他好看。
打一巴掌,踢一脚,啪地给他后脑勺来一下,可算是勉强出了口恶气。
本以为以自己的能力,定能将廖忱耗死在这阵法之中,可很快,他便发现能让母亲反复叮嘱的魔界小儿,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击杀。廖忱识趣地放弃了抵抗阵法,他盘膝坐在原地,挥手布下结界,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护在了结界之内。
彼时他身上已经有了多处剑伤,连脸上都有好几道擦伤,发带也不知落在了何处,看上去狼狈至极。
但他,就这样,在颜惊玉的阵法中……运转起小周天,打坐修炼了起来。
颜惊玉的阵法本就是布得仓促,哪里能想到这么快就被他找出破绽,幻成黄沙的身影挠了挠头,颜惊玉围着他绕了几圈,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开始修炼。
就这样撤去阵法免不了被说是怕了,颜惊玉左右踱步,琢磨着再给自己的阵法加上一些攻击手段,身后入定的廖忱,却蓦地睁开了眼睛。
颜惊玉后颈发凉,反手挥剑,当啷一声,挡住了‘敛锋’的攻击。廖忱脑子里虽然没什么新东西,但学东西却是很快,他虚晃一招,一掌击在了颜惊玉的腹部,颜惊玉当场被击飞出去,落地之后哇地呕了口血,长发散乱。
廖忱抬步走出,黄沙阵在他身后逐渐散去,“颜祈,我记住了。”
‘敛锋’疾驰而来,转眼就要贯穿他的身体,颜惊玉抬手,再次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颜惊玉之所以被允许下山修行,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在壶天已经止步于乾元三年,三年对于其他修真者已经可以说是闪电一般的升阶速度,但对于颜惊玉这个自幼便天赋非凡之人,却称得上是一种瓶颈。他想过无数次自己突破无相之境的时候会是什么方式,但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无相之境,是被廖忱活活打出来的。
后来他的每一次升阶,前中后期到大圆满,再到太清,几乎全都是廖忱的功劳。
当年的廖忱第一次见到他升入无相,说得是:“便是无相,你也得死。”
至于后来每次颜惊玉在他面前升阶的时候,廖忱那青中带紫的脸色……
即便已经时隔百年,颜惊玉还是笑出了声。
飞舟穿越云层,疾行于山脉之上,廖忱背身负手,自船头投来视线:“怎么?不恐高了。”
颜惊玉裹紧黑袍,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你当年助我破境之事。”
廖忱挑眉,毫无疑问,颜惊玉每次得到好处的事情,那就代表廖忱吃了大亏,即便他其实什么也没有失去,心理上也会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当年颜惊玉也多次故意感谢,少年廖忱的眼神每次都可怕得很,于是每次交手都更加不留余地,结果颜惊玉每次都越挫越勇,越升越快……
“当年若非是你传授阵法之道,我也不可能在赤渊手下生还。”
颜惊玉打架鬼点子很多,廖忱每次与他交手都能学到不少。魔界倒也不是没有阵法大成之辈,但那些阵法都早就自称一套体系,难以杂糅。可颜惊玉的阵法却大不相同,他总能从细微处举一反三,每次都给廖忱一种……嗯?嗯???
他们之间,说是宿敌,却也曾互相成就。
……即便都不曾出自本心。
第14章 沐浴这个苦差事。
“颜祈。”
廖忱出声喊他的时候,颜惊玉正蜷缩着身体在小舟内睡着。
外面空气寒冷,他将脸也埋在了黑袍之中,只露出一段长发,发质黑却不亮,一根银丝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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